老史隔天也就把这事给忘了。他早上起来做饭,骑个自行车送孩子去镇里上学,再赶回厂里上班。
其实厂里也没啥工作要做的,科研方面压根没经费,厂里里闹着要搬迁,人心思动,什么事都干不了。
但老史回来就发现自己爱人还没上班,正坐在家里一张破沙发上,手里捏着半张纸在发抖。
他奇怪的问道:“咋回事?你今个调休不成?不舒服吗?我送你去卫生站。”
史维奇走近后才发现自己爱人的注意力全在那张纸上。
他更奇怪了,继续问道:“啥东西啊?是上头发的通知么?是不是又说这个月的工资只能发一半?”
爱人缓缓放下手里的纸,严肃而认真的低声道:“老史,我昨个有个事没跟你说。”
“啥事?”
“厂长把我们当猪仔都给卖了。”
啥......?
史维奇挠挠头,不太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他爱人忽然扑上来抓住他的手,激动的说道:“所长昨天把我喊去了,说是要推动人才流动,加快机构改革,改善职工生活待遇。”
史维奇心头一紧,“说重点。”
“那个姓萧的也找了我,问我愿不愿意借调去天阳?待遇跟你说的一样。
我只说服从组织安排,也没多想。可你送孩子去上学,厂里就派人送来这个。”
老史接过那张纸,是一张传真,抬头是‘职工借调联络函’。
上面写着简短的一行话,简短概括就是天阳冶金学院通过内部系统直接发来了借调申请。
这也太快了吧?!
史维奇的手也开始抖了,“难不成这事是真的?”
他爱人微微点头,“送通知的人说了,天阳冶院以每人五千美元外汇做借调费,直接打通了部委的关系,从三线抽人去天阳。”
“五千美元借调费,谁会这么舍得?我们跟着沾光啊。真有月薪一千?”
“哪怕一半也行。”
“天阳冶金学院,听起来是部属院校。我们就算借调过去好歹能当个讲师。”
“冶金学院应该有附属小学中学,孩子还能就近入学。”
“可以带家属,还安排工作。”
“天阳市就算再烂,也比这山沟沟强。”
“总不至于让我一个星期才吃一回肉了。”
哈哈哈......
两口子忽然兴奋的欢声大笑,像孩子般抱在一起又蹦又跳。
跳了一会,老史停下骂道:“这该死的厂长,他居然把我老婆当猪仔给卖了。两百块介绍费啊,我自己想卖都卖不成?”
爱人把脸一沉,“老史,你说什么?谁是猪仔?”
两口子在家一阵闹腾,上班都迟到了。
不过家属区距离厂子也就百来米,走几步就到。
传达室的大爷瞧见了都替他们俩道喜,现在能借调出去可算是脱离苦海。
史维奇进了办公室就得知厂里被借调的还不止一个两个,竟然有五六个之多,可以带家属。
消息传开,大家都在打听,才得知好些山沟沟里的兄弟单位都接到了借调函。
三线有一千多个单位,两千多家厂矿院所,体系内有数百万人口。
这其中有大量国家培养数十年的人才,浪费了可惜。但他们的安置分流也是部委都头疼的事。
二三十年的时间,三线的单位都在深山里安家,或娶妻生子,或开枝散叶,或发展或萎缩。
这批人早已扎根于此,要拔出来谈何容易。
借调函从上级下达,‘江北机械厂’的职工们都很奇怪。谁能如此手眼通天,把分属不同系统的几十家单位给调动起来?
光是月薪千元的事就令人沸沸扬扬,羡慕嫉妒恨的不在少数。
阴阳怪气的言论在暗地里扩散,但这无法阻止史维奇等幸运儿心头的火热。
中午回家吃饭,老史爱人就低声说道:“我刚刚打电话问了,被借调的不单单是我们贵州这边,四川和安徽等几个省也有。
都是三线研究所和工厂,总数得有个四五百。”
“我也打听了,天阳冶金学院确实是冶金工业部下属院校。可它哪来那么多钱一下子招揽几百号人?难道那个学院要院系扩招?”
院系扩招也用不了四百多人。而且这待遇太好,叫人不敢相信。因为所有被拉去的人都得到基本相同待遇,最起码也是月薪五百块。
那岂不是每个月发工资就得二三十万?
就当所有人都在忐忑之中,新的消息连同邮局汇款单就来了。
每人五千块安家费。先汇款一千,其余四千抵达天阳就发。
卧槽,这就是几百万了!
汇款单一来,史维奇所在的办公室算是沸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