睁开眼睛的一瞬间，萧承暄还很不适应。
他的眼睛变得很模糊，远处的人或物都看不太清晰，只能隐约看见一些移动的雾团。除此之外，视线也变得很低，几乎与地面齐平。
耳朵也好像失去了灵敏度，只知道周围的环境很嘈杂，人来来往往的，很多很杂。
这种感观真是久违了。
很久很久以前，那时他还没有修炼成人形，只大体有了自己的灵智，周围的一切于他而言就像现在一样混沌不清。
缓了一会儿后，视觉和听觉恢复了一点儿，虽然与人形状态依然相去甚远，但足以让他搞清楚现在的状况。
他的意识被投射到一条伤残的蛇身上，还被人给抓了关进笼子里贩卖。
这里应当是上次影信然提起的那个早上，天刚蒙蒙亮，就已经有许多人往来了。
从没想过有朝一日他会以这种方式来到这里。
也许只是意识在而神魂不在的缘故，他现在的蛇身并无多少修为在。
再加上本身就受了重伤，还被关在狭小的笼子里边，他现在动一动都难，更别说是跑出去了。
萧承暄活了这么久，像现在这样憋屈的时候，真是前所未有。
“嘶～嘶～”
吐着蛇信子，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在此之前和影信然瞎胡闹了一整天，既无力，也心累。
他这是入了阵了，接下来如何，全看阵主想要表达的是什么。
在阵中，是死是伤，事情的走向如何发展，多与阵主密切相关，与投射进去的意识关系不大。
而萧承暄现在能做的只有等。
小贩大概是以为蛇在寻衅，用棍子敲了几下笼子，以示警告。
萧承暄闭上眼睛，耷拉下脑袋，艰难的把自己盘成一团。
唔，他现在才注意到蛇身的颜色，是很鲜艳的红，通体灵透，微泛荧光，是一条很罕见的赤灵蛇，约莫出自妖界。
想来现在如此重伤虚弱，是私离妖界，强行越过妖界结界来到人界的结果。中途许是还发生了其他事情，以至于会落到这蛇贩的手里。
吸收几日日月精华，养养应该可以恢复一些。
一阵嘎吱嘎吱的声音引起了萧承暄的注意，或者说是这条赤灵蛇的注意，但赤灵蛇依旧懒懒的盘在那里，并不动作。
那阵嘎吱声停在笼子前面，头顶上传来温和好听的声音。
“老板，你这蛇怎么卖？”
有那么一阵，赤灵蛇的意识并不由萧承暄自主，他像是被隔绝在一边，而赤灵蛇振奋起精神，抬头期待的看着那个男人。
赤灵蛇只看到男人坐在轮椅上，穿着一身灰白的衣裳，面容憔悴，不时的就要咳上一阵。然本身气度不凡，风致楚楚。
萧承暄看得多些，他认出来这人是萧承宇，而投射在萧承宇身上的正是影信然的意识。
只是影信然现在和他一样，并不能主导这具躯体的意识。由此看来，这条赤灵蛇和萧承宇就是这个阵中的主要人物了。
“公子想要这蛇，就给十两银子吧。”
“十两？”
萧承宇掩唇长咳了一阵，几乎喘不过气来。
从前萧承暄只知道他生来体弱，并不知他竟还有吹吹风都咳得要死了时候，看着比寻常女子都要弱上几分。
最近交集的这几次看着分明都还好，风大些会咳，但咳得也没有这么厉害，看得人揪心，总疑心他是不是咳着咳着就要背过气去。
那小贩不知是不是看他咳得厉害，于心不忍，说：“你若实在想要的话，给八两也行。这蛇虽是个伤残的，但品种实在稀罕，几十年也难得能看见这种品相的蛇。”
言外之意，入药最好，错过了，几十年都不见得能再有。
萧承宇缓过来了，指着赤灵蛇说：“十两银子，我带走。”
小贩喜形于色，当即就拎起笼子递给萧承宇，“笼子就算是送给公子的。”
萧承宇给了银子，拎着笼子走远了。
回到萧府，萧承宇直接把赤灵蛇拎去了房间。
他将笼子打开，放赤灵蛇出来，费了好一番功夫，才翻出伤药，给赤灵蛇的伤口上药。
萧承暄这会儿又能主导意识了，他寻思了一会儿，尾尖探出一根隐形的红线，连接到萧承宇的身上，间接勾连上影信然的意识。
“暄暄～”
“是还是不是啊？”
“小蛇，你吱一声呗，至少告诉我一声我家二公子在不在你身上吧。”
“有没有人啊，暄暄，你在哪儿啊——”
“他娘的，这到底是什么鬼地方，谁要待在这表里不一的伪君子身上！”
“来人啊，放我出去——”
萧承暄偶尔可以控制赤灵蛇的意识，影信然就悲催得多了，他意识是在萧承宇的身上，但他始终没法儿控制这副躯壳。
“咳。”
萧承暄轻咳了一声，碎碎念的人突然安静下来了。
“暄暄？”
“嗯。”萧承暄应了一声。
“你能听见我说话了？”
影信然的声音中满是惊喜，还带着几分好奇。他刚发现他和萧承暄说话，萧承宇和那条蛇是听不见的。
“我施了些小手段，目前我们可以用神识交流。”
“哦，原来我们也可以用神识交流呢。”
“嗯。”
姻缘线的作用与神魂相关联，躯壳换了，神魂没换，姻缘线自然就会起作用。
“所以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不是什么大问题，且先看着吧。”
如果没有猜错的话，设置阵法是的就那条赤灵蛇，至于要做什么，就要看这条赤灵蛇怎么想了。
萧承宇给赤灵蛇上好了药，就将赤灵蛇放在桌子上，出门去了。
“暄暄，我不想和你分开啊——”
门无情的关上，隔绝了萧承宇和赤灵蛇，也隔绝了萧承暄和影信然。
萧承暄现在法力不济，两人距离远了，就难以继续维持姻缘线的作用，神识也不能再交流。
困了。
不止赤灵蛇困了，萧承暄也困了。
赤灵蛇睡了一觉，萧承暄也睡了一觉，醒来的时候，萧承宇还没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