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怀光与众人安然回到城内,与向思安一见面,便急急地询问战况。向思安见他们一个个完好无损,这才松了口气,将百里俾昨日带兵来袭之事一一道来。
“阿爹,对不住,我们回来晚了!”向怀光又害怕又愧疚,一想到若是再回来晚些,倘若被百里俾攻破城池,后果不堪设想。
向思安开心大笑道:“不晚、不晚,顺利回来便好。如今有你们在,百里老贼要破我城池,简直就是痴心妄想。”
向怀光忽然想起一事:“阿爹,孩儿有一事不明。百里俾从容美起兵,我方间客应早就得到消息,为何未第一时间前来禀报。”
向思安也思虑过此问题,仍旧百思不得其解,但他估摸到了其中一种可能,那便是派往桑植的间客八成已曝光,要么落入百里俾之手,要么已被斩杀。
向怀光与他想法一样,叹了口气,随后将心思从此事上收了回来,眼里燃起一股炙热的火焰:“百里老贼觊觎桑植多年,此次举兵来犯,也可谓蓄谋已久。阿爹,既然百里老贼自己送上门来,我们与他的世仇,今日便一并了结。”
墨白在一边听闻此言,眼里也不经意间闪过一道寒光,握剑之手暗中一紧。
“王爷,您且安心,有我们在,城池便无恙。”雁南飞重重地说,他想起曾与父亲当年在边关一同守卫幽州城池时,父亲那句“城在人在,城亡人亡”的话犹在耳边。
墨白先行告退,去与如兰报平安时,如兰整宿未眠。此时正迷迷糊糊,快撑不住要合眼时,忽然看到墨白活生生地出现在面前,当即红了眼眶,将他紧紧拉住,哽咽着说:“你们总算是回来了,可担心死阿妈了。”
“您别哭,我们不都没事嘛。”墨白安慰了她几句,她忽唉声叹道:“月儿与姝儿去了百草谷,也不知如何了。”
墨白大惊,忙问他们是何时出发的,粗略一算,估摸着应该不会如此之快便回府,心里才稍稍安定了些。
“你快些去帮王爷吧,百里俾昨日攻城,战死了好些人。今日定然又会有一场大战。”如兰将他朝外推去,“不用担心阿妈,一定要助王爷守住城池。”
墨白正要离去,雁南飞急匆匆赶了过来,得知墨月竟去了百草谷,一开始尚有担心,接着却又欣慰地说:“不在城内也好。”
墨白懂他心意,却又叹道:“如今大敌当前,你与欧阳姑娘并无责守城……倘若守城不住,有机会你们二人速速离去。”
“墨兄,你何出此言?”雁南飞声色大变,“你将我与欧阳姑娘当成何人了?王爷与少土司收留了我们,并在裘千羽面前护我周全。欧阳姑娘有难,也是少土司拿命相搏。如今桑植城池有难,大敌当前,你竟然逼我二人临阵脱逃……墨兄,你看错我了,我也看错了你。”
墨白知他误会自己,但未驳斥。
“我已向王爷许诺,城在人在,城亡人亡。我雁南飞今日发誓,定将与城池共存亡。”雁南飞大义凛然,墨白叹道:“百里俾来势汹汹,不拿下桑植城池定不会善罢甘休……雁兄,你尚有大仇未报,今日若是性命不保,雁将军大仇如何得报?”
雁南飞凝神定气,重重地吐了口气:“这桑植城内众多百姓,哪一个不是无父无母,哪一个又不是无兄无妹,倘若城破,必将血流成河。若我今日为护城而死,父亲大人定不会怪我。”
墨白闻言,重重地拍了拍他肩膀:“好,那我们今日便联手抗敌,为了全城百姓的安危,定要护城池周全。”
天亮之后,探子回报敌军军情,以及排兵布阵情况,称容美大军已在军帐外列队,随时可能攻打城池。
向思安正与众人排兵布阵。他指着百里俾安营扎寨的位置,神情凝重地说:“百里老儿共有五千余人在此安营扎寨,但在城池外三个位置均部署有兵力,除去昨日战死,大约两千余人。”
“可知骑兵多少?”雁南飞问,向思安摇头道:“数目不详。”
“一个时辰之内,百里老儿定会从三个方向同时发起攻城。”向怀光说,“雁兄、墨兄,左右两翼便拜托你们了。”
欧阳靖却自告奋勇,要加入战斗。向怀光说:“你旧伤未愈,不宜参战。暂且下去歇息吧。”
“皆是皮外伤。”欧阳靖很是固执,“城池危难之时,我如何能安心歇息?”
向怀光还想说什么,墨白插言道:“欧阳姑娘既如此坚持,那便与我去右翼吧。”
今日依然是乌云密布,厚厚的阴云罩在城池之上,令人心情无比压抑。
墨白此前知道劝不住欧阳靖,这才退了一步,但要她与自己一道防守城池右翼,也是担心万一有事发生,有他在身边守护着。
欧阳靖并非不懂他的心意,此时站在城楼之上,遥望着敌营方向,不禁沉沉地叹了口气。
“你应该听少土司的话,他很担心你。”墨白说,欧阳靖淡然一笑:“我知道。少土司待我不薄,可如今正是需要人手之时,我怎可袖手旁观。”
“你有伤在身……”墨白叹道,“你与雁兄皆是局外人,其实不必插手。”
“这点伤不算什么。”欧阳靖轻描淡写地说,“我有事时,少土司与你们不惜性命拿命相助,如今桑植有难,大敌当前,我若是一走了之……你说我与雁公子是局外人,你又何尝不是?”
“我与你们不一样。”墨白直言,“我打小便在桑植长大,王爷是我义父,少土司是我义兄。”
欧阳靖忽然转头盯着他的眼睛,他也不解地回望着她。她说:“你身上有秘密,而且此秘密非常沉重,几乎压得你快要喘不过气!”
墨白迟疑了一下,慌乱地收回目光。
“他人看不出来,可我能看出来。”欧阳靖道,“虽然我不知道你经历过何事,可我能感觉到,你与我实则是一样的人。”
墨白依然未搭理她。她笑了笑,从他脸上移走目光:“放心吧,你的秘密我不会对其他人提起,直到某天你自己愿意主动说出来。”
墨白抬头望着阴暗的天空,心里像压着一块巨石,几乎令他碎裂。
果不其然,百里俾很快对城池发动了第二次大规模攻击。这一次,更是来势汹汹。
城池的守军早已做好了准备,他们集结在城墙上,凝神屏气,等待着敌人的冲击。
百里俾的军队如同疾风一般,冲入了城池的外围。一时间火光四起,刀光剑影,血肉横飞。
百里俾的军队不断发动猛烈的攻势,试图冲破守军的防线。城池内外的厮杀声此起彼伏,仿佛整个世界都被战火笼罩。
百里俾指挥三路大军从三个方位出击,试图撕开其中一个口子,而后便可大举攻入城内。
第一路大军从城池正面展开了激烈攻势,利用重型攻城车和投石器向城墙投掷巨石,试图破坏城墙的防御结构。同时,步兵们紧密排列,骑兵随后,挥舞着长矛和剑,向着城池发起冲锋。
向怀光亲自指挥将士们奋勇抵抗,将意欲爬上城头的敌军一一砍杀,箭矢如雨般射向敌军,血肉横飞,战场一片混乱,杀声震天,硝烟弥漫,士兵们血染战甲。
忽然,一片箭雨呼啸而来,多名土兵中箭身亡,向怀光躲避不及,右臂也被射中一箭。他持剑砍断箭尾,又一剑砍向正要爬上城头的敌人……
第二路大军在城门左翼展开攻势,他们使用强大的攻城工具,试图撬开城门。同时,部分土兵开始攀爬城墙,有好几人已攀上城头。
雁南飞手握寒铁宝刀,一边指挥将士们沉着杀敌,一边亲手将那些已攻上城头敌人悉数斩杀于刀下。
第三路大军则在城墙的右翼实施突袭,他们迅速接近城墙,如潮水般汹涌而来。
墨白指挥将士们射出箭矢,试图阻挡这波汹涌而来的攻击。箭矢在空中划出一道道凄厉的轨迹,射向城楼下的敌军。
可是,很快便有敌人抢先爬上城头。欧阳靖手持双剑,在城楼上左右来回穿插刺杀,很快解决了所有入侵之敌。
战斗的硝烟弥漫在空气中,鲜血染红了尘土。
百里俾本以为今日便可攻破城池,谁料到竟遭到更加疯狂的反击,此时已被迫鸣金收兵,坐于军帐之内,整个人看似比昨日更是衰老了许多。
裘千羽悻悻道:“今日三面攻城,不但未拿下城池,伤亡却更大。昨日只剩向思安独自守城,若是一举拿下,哪里还有今日之事?”
百里俾也有些懊悔,可他昨日哪知城内状况,可如今就算懊悔也已晚矣。
裘千羽此前两次遭遇刺客,虽侥幸躲了过去,可他心里从此埋下刺,加上向思安窝藏朝廷钦犯,此两起罪过加在一起,他这才极力怂恿百里俾出兵桑植,谁知连续两日攻城皆未能撼其根基,如今陷入进退两难境地,更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向思安窝藏朝廷钦犯,此为叛逆大罪。”百里俾咬牙切齿,“裘大人,若是朝廷洞悉此事,应该不会坐视不理吧?”
裘千羽迟疑道:“王爷之意,打算让朝廷出兵前来平叛?可此去山高路远,就算要上报朝廷,最快回京,也得十日。稍后再启兵前来,不知要等到猴年马月。”
“是啊,本爵也就随口一提。”百里俾叹道,“今日养精蓄锐,待明日再战,势必要将桑植踏平。”
桑植城内,百姓自发照顾伤残土兵,用尽一切办法,尽力去拯救那些为保护城池而负伤的勇士们。
向思安查看将士们的伤亡情况之后,神情异常凝重。他年轻时亲眼目睹过太多的杀戮,坐上王爷之位后,便发誓此生再不会主动挑起战事……可如今,敌人兵临城下,为了护卫全城百姓的安危,他不得不举兵抗击。
“这些死难的将士们,全都是护卫桑植百姓的英雄,待战事结束,定要厚葬他们。”向思安眼里噙满泪光,亲手将一名名土兵合上仍然圆瞪的双眼。那些还活着的人,一个个面色肃穆,沉痛哀悼阵亡的将士。
向怀光在交战中被射了一箭,此时郎中已将箭头拔出,上了药,并无大碍。欧阳靖一言不发地陪在他身边,如此静静地望着他,就像看着一个并不相识之人。
可就算如此,向怀光已经挺满足了。可他知道她很累,不想让她陪着自己,想让她回去歇息。她却说:“我可没想待在这儿。只不过想看看你还能否撑下去。”
向怀光淡然一笑:“轻伤不下火线。这点小伤,死不了。”
“你若是坚持不住,别勉强自己。敌军再次攻来的话,我替你守城。”欧阳靖说着就要离开,向怀光叫住她:“欧阳姑娘,我替全城土民谢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