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月醒来时已是第二日的清晨,惶惶然睁开眼,竟看到雁南飞与墨白正在桌前背对着她窃窃私语。她竖起耳朵,努力想听清二人究竟在聊何事,雁南飞忽的回头,见她不知何时已醒来,却又故意视而不见,大声嚷道:“墨兄,听说这清风楼里的姑娘个个国色天香,你昨日亲身前去经历过了,感觉如何?”
“雁兄,你小点声,太尴尬了,莫让人听见……”墨白慌忙想要制止他,他却不依不饶,一脸坏笑:“这有何可遮遮掩掩的,此地又无外人。”
墨白从他眼里看出了异样,连忙转身,见墨月也正望着自己,顿时更是无地自容,羞愧难当。
雁南飞忍不住大笑不止,起身来到墨月面前:“从未见你饮醉过,昨夜一醉,醒来竟已是今日早上。你可知外面发生何事了?”
墨月缓缓起身,无力地问:“发生何事了?”
雁南飞看着墨白:“墨兄昨夜去了清风楼一趟。今日一早,整个容美城已炸开了锅。”
“阿哥去清风楼的事,如此之快便已传开啦?”墨月惊问,惹得雁南飞与墨白大笑不止。墨月莫名其妙地望着二人,墨白这才催促他:“你快些跟她说清楚。”
雁南飞却说:“月儿,你也饿了吧。先出门去吃点东西,填饱肚子再说。”墨月被他们二人拉出客栈,找了个热闹的地方,点了两个小菜,而后便等小二上菜。
“你们有所不知,据说这盐水女神图是前朝留下来的,所记载的宝藏价值连城,足以倾国啊。”忽然,邻桌客人绘声绘色地聊起藏宝图一事,另一人啧啧地说:“那可不,我还听说这前朝藏宝图如今正在王府。你们说,要是我得到这盐水女神图,岂不是这辈子,几辈子都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哎,不得了,实在是不得了。”
“别胡说八道,小心隔墙有耳,万一传到王爷耳中,可是要掉脑袋的。”
“大街小巷都快传疯了,就算要抓去杀头,那抓得尽吗?”
……
另一桌上的食客也在谈论盐水女神图,一人高声大论:“听说盐水女神图早就遗落江湖之中,有人为争夺此图大打出手,迄今已死了十好几人。”
“哎呀,那可太可怕了。这是个要命的玩意儿,谁碰谁倒霉,还是敬而远之的好。”
“那可不,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唉,不说了,不说了,小心惹祸上身,赶紧吃饭。”
……
“这盐水女神图啊,据说绣了九九八十一个藏宝点,每个藏宝点,又据说有七七四十九道门,每道门又根据阴阳八卦阵排列。总之,就算你得到此图,也并非可轻易打开。”
“听你如此一说,那懂风水的先生岂不是打开宝藏之门的钥匙?”
“那可不嘛。我五日前还见过镜台先生,他悄悄跟我说,过两日要出趟远门。如今想来,定是与藏宝图有关。”
……
墨月将隔壁桌上的谈话全都听得真切,那一个又一个传言,神乎其神,令她自是无比惊讶。回头却见雁南飞与墨白神态自若,仿佛全然未听见半个字,一时之间便觉得越发奇怪了。
很快,小二便上了菜。墨月在进食过程中,听见周围食客今日所聊话题,似乎全都是与藏宝图有关的,心里的疑团越滚越大,到最后连饭菜都不觉得香了。
雁南飞与墨白依然旁若无人,吃得津津有味。墨月吃了一半便放下筷子,像个木头似的望着二人。雁南飞问她为何不再吃,她不悦地说:“没胃口,吃不下!”
墨白与雁南飞相视而笑,二人分别给她碗里夹了些菜,还劝她多吃点。她却竖起耳朵继续听着周围的高谈阔论,仍是一脸的不悦,仿佛那些人在谈论她似的。
在回客栈的路上,雁南飞问她今日听见外面到处传言藏宝图一事有何想法。墨月叹道:“总感觉虚虚实实,真真假假,好不真实,就像是话本里面说的那样,应该便是传言吧。”
“你的意思是藏宝图一事不真?”雁南飞半笑不笑,墨月不置可否,皱着眉头:“大抵胡说八道,什么西兰卡普,什么阴阳八卦,比话本还玄乎。”
雁南飞继续笑道:“可刚刚听见那些传得神乎其神的话,感觉便像是真得不得了!你说,若是真有这盐水女神图,这江湖岂不是早已大乱。”
“这不已开始大乱了吗?”墨白轻言絮语,眼睛里似蒙了一层淡淡的薄雾。
墨月看看雁南飞,又看看墨白,一脸的不可思议,吃惊地问二人是否也信了此事。墨白笑了起来:“我们信不信倒是无关紧要。重要的是其他人都信了。”
容美土司王府,百里俾如今已收到多个关于盐水女神图的回馈,此时正如坐针毡,浑身难受:“满大街皆在疯传,这盐水女神图究竟是真是假?夫人,你倒是说句话呀。”
秦彩凤正襟危坐,许久未曾言语。百里俾唉声叹息道:“外面如今已乱了套,据闻已冒出好几幅盐水女神图,且有人为得到此图大开杀戒,死伤了好几人……这若是任凭不管,真不知接下来还会发生何等离谱之事。”
就在此时,裘千羽来了,还未开口,百里俾便已猜到他此行目的。果然,裘千羽开门见山地问他是否已听说外面的传言。
“本爵也正是在为此事而头痛啊。”百里俾满面倦容,“不知大人如何看待此事?”
“王爷此前是否听闻过盐水女神图?”裘千羽盯着他的眼睛,他叹道:“从未耳闻此图,更不知传言从何而起。”
“王爷是否需要再仔细想想?”裘千羽的样子仿佛并不信他,“外面不仅将此图传得绘声绘色,且还有人声称此图正在王府。”
百里俾本就一肚子怒火无处发泄,此时听裘千羽如此一说,更是火上浇油。可他正要暴怒时,又被秦彩凤挥手制止。她反问裘千羽是否也信了传言。裘千羽不屑道:“本官倒是不怎么信,要是真有此图,且还是前朝遗落下来的,王爷岂敢私藏?要是传进京城,传至圣上耳中,那可是诛九族的大罪啊。”
“大人不愧是大人,与民间那些碎嘴并不一样。”秦彩凤微微一笑,“只是这谣言已漫天飞舞,又不知从何而起,更不知该如何消除谣言,还望大人指点一二。”
百里俾望了她一眼,又转向裘千羽。裘千羽忽然大笑:“区区小事,何足挂齿。既是谣言,王爷只需去张贴通告,谁敢再传,那便犯了杀头大罪……本官不信还有不怕死的。”
“如此一来,岂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让人对藏宝图一事更为信以为真了?”秦彩凤岿然不动,裘千羽沉吟道:“夫人莫非有更好的法子?”
百里俾忙搭腔:“没有、没有。夫人,不如就依照大人所言,张贴通告,以示警醒。”
秦彩凤却说:“悠悠众口,如何可防住?往常从未听说有什么盐水女神图,如今忽传来漫天谣言……必定是有人故意为之。虽不知传谣之人意欲何为,可要真正断了谣言,必先寻到此人。”
“夫人此言甚是在理。”裘千羽欣然附和,“以夫人之见,该如何才能寻得这首个传谣之人?”
“这……怕是不易。”百里俾陷入为难之中,秦彩凤却说:“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反其道而行之,应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百里俾回味过来此言之后,顿时兴奋不已,连赞:“夫人此计甚妙。”
“夫人机智过人,如此一来,那传谣之人定会尽快浮出水面。”裘千羽也赞许有加。
不多时,容美城内又开始盛传王府重金寻赏传谣之人,一时间议论纷纷,当众举报者不计其数。
墨白与雁南飞、墨月自然也早早便看到了张贴在大街上的悬赏通告,以及熙熙攘攘,想要赏金的的举报者。此时,他们三人正立于大街之上,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王府都已发布了悬赏通告,这盐水女神图还能是真的吗?”墨月自言自语,雁南飞却说:“也可能是掩人耳目之举。不过,百里俾此举倒是阴毒的很,让那些传谣者相互举报,最终定能顺藤摸瓜寻到这首个传谣之人。”
“赶紧走!”墨白发现不远处似有人正朝这边张望,三人迅速遁迹于人流之中,而后回到了四方客栈。
“是裘千羽的人吗?”雁南飞之所以如此问话,是因只有裘千羽的属下认得他。墨白缓缓摇头:“不管是不是,此地已不宜久留,我们今夜必须离开。”
“今日是伯父大寿,我们离开之前还得先去秀山村一趟。”墨月没忘记此事,她已替雁南飞买好祭拜雁云的香烛和纸钱。
墨白说:“白日里人多眼杂,待天黑便去秀山村,而后取道直去桑植。”
夜色刚刚降临,三人悄然回到秀山村,刚到村口,雁南飞忽然停下马来,沉声说:“不对劲!”
墨白也感觉到了阵阵杀气,谨慎地观望着四周:“看来秀山村今日是去不成了,先撤。”
墨月闻言,已取下弓箭,瞪着眼睛,小心翼翼地盯着黑暗之中,做好了随时应对的准备。
谁知,三人刚转身,不远处忽然燃起一串火把,将暗夜照得雪亮。紧接着,便听见有人大声疾呼:“还想逃,赶紧给我拿下!”
原来,裘千羽的属下白天发现疑似雁南飞之人,回府与他禀报后,他派人四处打探未果之后,于是便想到了去秀山村设伏的法子,没想到还真让他蒙对了。此时,一想到朝廷钦犯即在眼前,便抑制不住的狂喜。
三人被围追,拍马狂奔,已朝着来时的方向而去,殊不知来路也被截住,好几个身影挡住去路,挥刀便砍。
墨月抬手便是一箭,中简之人哀嚎着从马背上摔落在地。雁南飞与墨白左右开弓,三下两下便清除路障,杀开了一条血路。
“你带月儿先走,我去引开他们。”墨白担心三人一起目标太大,雁南飞却让他带墨月先走。墨白催促道:“赶紧走,不然来不及了。等甩开追兵,我们去四方客栈见面。”
雁南飞眼见追兵快到,无奈之下只能带墨月先走。墨月本不情愿,但也知留下来只会添乱,于是叮嘱墨白小心应对,而后与雁南飞先行离去。
墨白调转马头,紧握剑柄,等待追兵的到来。迎面而来的冷风吹拂着他僵硬的面孔,他眼里闪过一抹冷漠的光芒,一脸从容地盯着那些即由远及近的火光,仿佛这一刻便是他一生中最期待的瞬间。
追兵如狼似虎,发出震天的怒吼,铁蹄声震耳欲聋。墨白踩动马镫,一个纵身跃起,剑光闪烁间,如行云流水,血花飞溅着,无数人头高高飞起,一招一式间便令敌人无法还手了。
墨白声如雷霆,厉声喝道:“不知死活的东西,还敢再来,今日必将你们碾于脚下!”
他的剑如黑夜中翻腾的怒浪,横扫前方的一切。被他刺伤的追兵鬼哭狼嚎,剩下的人显得有些畏缩。片刻之后,追兵已四分五裂,溃不成军。
墨白冷笑一声,挥剑将近前几名追兵一并斩杀于马下,随后确定雁南飞与墨月已安然无恙,于是不再恋战,匆匆拍马冲进黑夜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