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川庭不由得攥紧了手机。
“经过对比，那具尸体确实是云冉。”
一时间，郁川庭心底划过好几种情绪，而最终停留着的，是惆怅。
曾几何时，他俩也是愉快的合作伙伴，不知从何时起，逐渐演变到了你死我活的境地。
或许这一切，从上一辈的恩怨就开始了。
半晌，郁川庭“嗯”了一声。
“云啸那边有动静吗？”
“据说是发了好大的火，把云冉用过的东西全扔出去了。云太太一时心梗，进了医院。”
“嗯。这件事上，别和他们纠缠。”
“明白。”
郁川庭拿着手机，复杂的情绪在心间滚了又滚。
“处理她尸体的时候，你去送一束菊花吧。”
“送花？”
杨颂有些不解，一向杀伐决断的郁总，这时候怎么又讲起情面了。他现在这个惨样，全是云冉害的。
“可是郁总，尸体已经被拉去火化了，现在大概就剩一把灰了。”
“什么？”郁川庭蹙眉，他突然发觉事情可能没那么简单。
“什么时候火化的？”
“就在检测报告出来的时候。”
沉吟片刻，“知道了。这些天辛苦了，忙完了就休息吧。”
挂断电话，郁川庭揉了揉眉心。
刚才的对话，臣夜全部听清了，他也对这件事情产生了怀疑。
“有什么打算？”臣夜问。
郁川庭闭住双眼，“如果她真没死，总有一天会出现的。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臣夜轻叹口气，“一切都是猜测，先把身体养好，其他的再说。”
“嗯。我这眼睛，治好的概率有多大？”
臣夜拉过凳子坐在他身侧，“想听实话？”
“不然呢？”
“如果是其他医生，顶多有三分把握。但恰好，你遇到的是我，所以，你有五分的机会。”
郁川庭一声嗤笑，“那我还得感谢上苍，让我遇到了你。”
“嗯，你多叫几声‘小姨夫’，兴许就有六分的把握了。”
“啧，要不要脸？”
“要脸干嘛？能追到老婆吗？”
江茉站在门外，听着他俩的对话，心底一片黯然。
五分……
只有五分把握……
“小茉，站在这里干嘛，怎么不进去？”
宋妍拿着餐盒，老远就看到了垂着头的江茉。
江茉赶忙收起心思，勉强挂上笑容。
病房里的声音戛然而止。
宋妍把餐盒摆在桌上，一一打开。
“都是你们两个爱吃的，快吃吧。”
臣夜撇嘴，“怎么没有我爱吃的？”
宋妍瞪他，“你有不爱吃的吗？”
“没。”
“那就都是你爱吃的。”
行，在理。
我媳妇说啥都对。
臣夜拿起勺子，给自己盛了一大碗饭。
江茉没什么胃口，她细细挑着鱼刺，挑好之后放进了郁川庭碗里。
郁川庭拿着勺子，正要自己吃就被江茉握住了手腕。
“我喂你。”
她声音轻柔，透着几分心疼。
臣夜和宋妍见状没再出声。
江茉斜坐在床边，把勺子放到郁川庭嘴边。
“我自己可以。”
“可是我想喂你。”
郁川庭抿起嘴角笑了笑，然后依着她张开了嘴。
他想起高三暑假那年，他受伤后小姑娘也是这样事无巨细照顾他的。
明明有些事情他可以自己干，小姑娘偏偏要替他。
他仔细盯着面前的黑影，好像这样就能看见她可爱的脸。
“张嘴。”
他照做。
他的小姑娘好似知道他心思一般，喂在他嘴里的都是他想吃的。
看着郁川庭乖巧的模样，江茉心里一阵酸涩。
可她依旧挂着笑容，怕被人看出异常。
吃过饭后，宋妍和臣夜收拾完餐盒就离开了。
江茉拿起早上没念完的散文集，继续念给郁川庭听。
然而她刚念了两行，郁川庭就握住了她的手。
“都听到了？”
“嗯？”
“五分。”
江茉合住书，怔怔地看着他。
“别太难过。能不能治好，后面的日子都是要经历的。”
“嗯。”
江茉抬起手指，摩挲着郁川庭的眼尾。
他的眼睛很漂亮，比一般的桃花眸再长一点，双眼皮很深，瞳仁如墨玉一般，摄人心魄。
他的睫毛纤长浓密，扫过她皮肤的时候总是痒痒的。
现在他看不清楚，眼里少了几分凌厉，多了几分柔和缱绻。
“一定会好的。”
“嗯。”
“所以你别想让我离开。”
……
三个月后。
随着江茉的悉心照料，郁川庭腿上的伤愈合了很多，在他人的搀扶下可以轻微移动了。
眼睛稍有好转，看东西却依然模糊。
江茉把脸贴在郁川庭面前，“这样呢？能看到吗？”
郁川庭手指在她脸上轻轻摩挲着，“这里是眉毛，这里是眼睛，这里是鼻子……”
他的手掌缓缓移动，扣住了江茉的后脑勺。
他抬起下巴，与她轻轻触碰，“这里是嘴巴。”
江茉笑。
“郁川庭，我发现你最近占便宜没够。”
“这么好的机会，我不能浪费。”
说话间，门口传来一阵响声。
江茉回头，就见岳雯捧着一束花，身后跟着一个德国中年男人。
江茉站起身。
郁川庭听到声响，敛起几分笑容。
岳雯把男人带到郁川庭面前。
“爸，这就是我和您说的郁氏集团总裁郁川庭。川庭，我爸来看你了。”
郁川庭欠起身子，面朝着声音的方向。
“勒曼先生好。”
江茉把椅子搬到床边，赫尔曼·勒曼就着椅子坐下。
“看样子，郁总恢复得不错。”
郁川庭脸上露出礼貌的笑容，“多亏您照顾。”
赫尔曼呵呵笑了几声，“都是岳雯在忙，我几乎没出什么力。”
岳雯把花放在郁川庭床边的柜子，然后站到赫尔曼身后。
“我今天来，是想谈我们之前的合作的。上次是我疏忽大意，约定好的项目被庞继兰搅黄了，在此我向你道歉。”
“勒曼先生说的哪里话，她当时给的价格确实诱人，换我也会心动。”
“你能理解我，真是太感动了。为表歉意，我这次提价三个点，你觉得怎么样？”
郁川庭微微挑眉。
商人一向以利益为重，更何况是大名鼎鼎的勒曼科技。
主动让出三个点，必定还附带着其他条件。
见郁川庭没有立刻回答，赫尔曼从包里拿出一份文件。
“知道你现在看不清楚，我让岳雯念给你听。”
赫尔曼边把文件递给岳雯，边看向江茉。
江茉明白，涉及商业机密，她一个外人不方便在场。
于是她转身出了病房。
她坐在走廊的长椅上，眼神随意瞟向窗外。
天气渐凉，楼下的橡树透出几分萧瑟。
门内时不时传出爽朗的笑声，听起来相谈甚欢。
大概是女人的直觉，江茉隐约猜到了赫尔曼的真正来意。
一个小时后，门把手转动，岳雯搀着赫尔曼的胳膊从中走出。
岳雯对江茉微微挑眉，神色间带着几分调侃。
赫尔曼看向她的眼神很是好奇。
江茉颔首。
岳雯红唇轻勾，她上前几步，俯在江茉耳边：“你好不好奇，郁川庭是怎么回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