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张祯为陆康发丧。
他素有人望,众多百姓自发送葬。
并且也都很疑惑,陆太守怎么忽然去世了?
张祯专门派了一队军士,跟百姓们解释事情的来龙去脉。
大家听完,无不唾骂陆托一党。
攻下庐江城那一天,马超便出了安民告示,言明只是讨伐乱臣逆贼,不伤百姓,因此庐江并未陷入混乱。
在战火后迅速恢复了日常。
否则,也不敢出门送陆康。
身为陆康的儿子,陆绩自然也到场,披麻戴孝,摔盆打幡。
小少年苍白着一张脸,神情萎顿,煞是可怜。
丧事办完,张祯跟他说,“待此间事了,与我一道回长安,如何?”
历史上,陆康死后陆逊帮陆绩支应门庭。
可这一世,东吴政权不存在,陆逊无法在东吴政权谋得高位,陆氏家族也将覆灭,陆绩难以受到良好的教育。
这样的高智商人才,不该被埋没。
她有钱有权,养得起。
陆逊诧异于她对陆绩如此友善,但这是天大的好事,立时拉着陆绩道谢,“多谢宸王千岁垂怜,我与小叔感激不尽!”
有宸王照应,小叔想来会有好前程,从祖父九泉之下也当瞑目。
陆绩睁大眼睛呆呆地看着她,过了数息,也微微点头。
然后艰难地道,“杀,何时,杀......”
他的症状之一,便是语言功能出现障碍。
前几日已经不会说话了,只会哭,陆康下葬后才好一些。
此时虽然话语含糊,张祯却知道,他问的是什么时候杀被抓获的那些庐江世族。
轻声道,“莫急,后日便杀。”
非要等到后日,是想走个过场,让他们证明自己的清白,如果证明不了,就是谋反。
自从打下庐江城,马超便迅速展开抓捕。
牢里关了一大票人。
这会儿,他已奉高顺之命,率三万精锐攻往丹阳郡。
丹阳郡位于庐江郡与吴郡之间,若想从庐江到吴郡,最快的路线必须经过丹阳。
马超乃先锋,攻克丹阳、扫清阻碍是他职责所在。
张祯对他的要求只有一个,如果遇上吕蒙或孙权,千万不要杀,她要亲自动手。
马超郑重应下。
他抓庐江世族的方式简单粗暴,且有效,先到一世家,问他们怀疑谁参与谋害大将军,若是不说,定是同谋。
若是说了,便按他们的供词抓人。
当然了,这一家也逃不脱。
你若没参与,怎么会知道呢?
如此一来,相互攀扯之下,几乎所有庐江世族都被抓了进去,没被抓的,只有离群索居的几个隐士家族。
被抓的世族本来很恐慌,见人越来越多,反而不怎么怕了。
“她不敢的!”
“对,她肯定不敢!”
“杀了咱们,她怎么跟朝廷、跟天下交待?这般残暴,定会失了人心!”
“天下世族都将与她为敌!”
“她如果想继续当摄政王,便不能行此大恶!”
“还有,秦始皇杀了几个方士,烧了几本书,留下焚书坑儒的恶名!她要是敢杀这么多世族,必然遗臭万年!”
“她只是在吓唬我们!”
“此女颇为爱财,估计是想从咱们身上刮层油水,哼,给她便是!”
“没错,就当遭了劫掠,破财免灾!”
你安慰我,我安慰你,都觉得正是这么个道理,竟泰然自若了。
还有心情打点狱卒,让其送好酒好菜。
完全没想着证明自己的清白。
也证明不了。
念叨着“清者自清,浊者自浊”,等着舍财保命。
真正清白的少数几家,却是焦头烂额,上蹿下跳。
没做过的事儿,他们是半点责任都不想当,各种申冤,多方游走。
为取信于张祯,把自己这两个月的行程交待得清清楚楚,连召小妾侍寝都没漏下。
实在记不得的没办法。
他们的努力也不是一点用都没有。
两日后,被放出去了一批,约占总数的十之一二。
这几家出得牢狱,欣喜若狂,连呼宸王英明,甚至称她为青天大老爷。
还留在狱中那一些,又有点慌了。
但始终不愿相信张祯真敢杀这么多世族,慌虽慌,却没乱。
须知,世族不同于庶民。
庶民如草芥,杀上几千几万都无关紧要。
世族、名士只要死一个,便能震动一方。
别看此时她占据大义,得到天下士民的拥戴和同情,若是真的举起屠刀,立时从受害者变成加害者,大义也不复存在。
所以,她只要还有些许理智,就不能那么做!
怀抱着这样的认知,众人安稳入睡。
谁知次日一大早,就被提到庐江城外,身后尽是扛着环首刀的刽子手。
不远处,百姓比肩接踵,探头围观。
寒风凛冽,众人却吓出一身凉汗。
这阵仗,莫非她真敢?
怎么可能?!
一名高胖老者看向高台上的张祯,颤声叫道,“宸王千岁,你要做什么?”
张祯漠然道,“还不明显么?”
高胖老者惊慌地道,“你不能,你不能!”
张祯:“本王奉旨讨逆,有何不能!”
又有一人叫道,“你分明是挟私报复,公报私仇!”
张祯一字一句道,“谋害当朝大将军,罪不容赦!”
看着她冰雪般的容颜,所有世族都知道,她并非虚张声势,并非言语恐吓,而是来真的!
天,她真的敢!
有几个一下子软倒在地,哭道,“宸王千岁明鉴,我等是冤枉的!我等没有谋害大将军!冤枉啊!”
有人绝望大叫,“宸王千岁,我愿认罪,求你放过我家妇孺!”
“我愿献出全部家财,只求饶小儿一命!”
“家中子弟是无辜的,求宸王千岁高抬贵手,网开一面!”
“我只是知道此事,并未参与,罪不至死啊!”
“宸王千岁饶命!”
“我等诚心悔过,求王上慈悲为怀,发发善心!”
众世族匍匐于地,哭声四声,场面无比悲惨,简直见者伤心,闻者流泪。
然而张祯只觉快慰。
现在知道怕了?晚了!
早在设计谋害吕奉先的那一刻,你们就应该害怕。
这些人的恐惧和绝望,只会让她畅快,不会让她心软。
没有立时斩杀,就是为了欣赏这一刻。
虽然没有意义,吕奉先活不过来,但,他们不好过,她就好过了一点点。
见她不为所动,哀求逐渐转为诅咒。
“张祯,你不得不好死!”
“我们的今日,就是你的明日!”
“你会遭报应的!”
高顺大怒,令军士厉声斥责。
张祯听他们骂得了无新意,冷冷一笑,“本王忠君爱民,碧血丹心,何来报应?而汝等死于此时此地,便是谋害大将军的报应!”
朗声道,“斩!”
“诺!”
众刽子手洪声应答,提刀挥下,一时人头滚滚,污血四溅。
杀完一排,又杀下一排。
嚎哭声越来越少。
张祯眼前一片血红。
吕奉先遇刺那一日,大概也流了很多血。
陆绩忽然拍手大笑,“杀得好,哈哈!”
说话也通畅多了。
如果不是这些人相逼,老父怎会气死。
他又怎会,亲眼看着父亲的遗体腐烂变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