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流程走完,刘表一行便随张祯、吕布先到江陵城歇息,明日再一同回襄阳。
县令早已按最高规格设好了宴席。
严二郎在人群中拼命挥手,花妮看到,跟张祯和周羽说一声,勒马去找他,惊奇地问道,“你们怎么在这儿?”
之前她就看着眼熟,没想到还真是他们。
在汉寿那段日子,大家几乎每日见面,不是朋友也是熟人。
严二郎笑道,“受乡亲们所托,前来送长公主殿下。”
花妮:“......送到江陵?”
严二郎有些得意,“这算什么,我们还到了襄阳呢!”
他们走了一个来回,长公主殿下和大将军都没发现。
然而他不知道,吕布前前后后都派有斥候,没报到张祯那儿,只是因为他们既无武器,也无盔甲,不具备威胁性。
花妮微惊,“你们,你们可真是,哎,别忙这些虚礼,好好过日子,就是对长公主殿下最大的回报,快回家罢!”
严二郎:“这就走了!”
从怀里掏出包得严严整整的文稿,说明是祢衡和杨修所作,请花妮转交给长公主。
出来这么久,他也挂念着家中的长嫂和侄儿侄女。
虽然邻居杨大娘、李奶奶答应照顾他们,也不好一直麻烦人家。
“花将军,就此别过!”
殿下的随行人员中,他最早认识的是花妮将军。
没想到最后告别,也是与她。
见严二郎这般听劝,花妮又是一愣,“真走了?不去跟长公主殿下辞行?”
虽然这些只是庶民,但女君胸怀宽广,不以门第高低论贵贱。
而且他们又是汉寿人,同甘共苦过,情份不一般。
她只要报上去,女君肯定见他们。
严二郎微笑,“不去了。请花将军代为转告,汉寿人永远不忘记长公主和义士们的恩情!”
殿下那般繁忙,怎还能去打扰。
何况,正如花将军所言,好好过日子,就是对殿下最大的回报。
暗自发誓往后一定要活出个样儿,否则对不起救助汉寿的义士们!
又施一礼,转身与同伴们汇合。
乡绅们还要停留数日,他们却是立即就要回乡。
花妮四面环顾,恰好看到吕布手下一位名叫何裕的副将,连忙跑过去,焦急地道,“何将军,有钱么?借我些。”
何裕大方地笑道,“有,要多少?”
花妮伸出手,“全部!”
唉,钱到用时方恨少,这几日她花多了,只剩几个铜板,实在拿不出手。
京中倒是还有积蓄,又不能立时拿来用。
何裕怔了怔,从左边袖袋里掏出个青竹荷包,又从怀里掏出个绣着兰花的。
花妮一把抢过去,“还有么?”
何裕:“......没了。”
谁出门带三个荷包?
花妮不信,在他右边袖子里捏了捏,果真没有。
丢下一句“下月还你”,便追上还没走远的严二郎,将两个荷包塞到他手里,“这是阿姐给你的盘缠,拿好了!”
说完转身上马。
严二郎追不上她,举着荷包叫道,“多谢阿姐!”
何裕看着这一幕,心说你该谢的是我。
——难怪大将军说花妮冒失,你给钱就给钱,为啥连我的荷包也给出去?那可是我娘亲手绣的!
花妮还不知道何裕心疼自己的荷包,找个空闲,跟张祯说了严二郎等人之事,又呈上祢衡和杨修的文稿。
张祯很感动。
严二郎等人,大约是来给她撑腰的。
虽然她并不需要,心里也很暖。
你做了什么,百姓都看在眼里。
民心,或许会一时被愚弄,但大浪退去,最终留在岸上的是谁,大家看得清清楚楚。
再看祢衡的《疫鬼赋》,杨修的《汉寿赋》,不由拍案叫绝。
好文,真是好文呐!
字字珠玑,妙笔生花。
若不失传,定能入选后世教材。
她才情一般,却有幸见识过众多锦绣文章,欣赏能力一流。
当时宴席还未散,索性请名士们传阅、品评。
她定了基调,谁还能说不好?
一片称赞之声。
刘表也跟着呵呵,假装看不出祢衡对自己的嘲讽。
同席者大感佩服,景升公真是豁达。
也有人怀疑他是强忍恼怒,心里狠毒了祢衡。
却不知,刘表是真的无所谓,内心平静,毫无波澜。
——跟祢衡带着一群人哭他活丧、送他悼词相比,这篇赋文只能算毛毛雨,头发都淋不湿。
吕布举盏,悠然淡定地道,“神悦对此二人甚好。”
今日过后,祢衡、杨修必定名扬天下。
张祯笑道,“确实是好文章。”
吕布:“......这种文章,我可写不出来。”
张祯横他一眼,“调兵遣将,上阵杀敌,举世无双,也唯有大将军,别人都做不到。”
凤仙又矫情了,好在她功力未减。
吕布被夸得全身舒坦,哈哈大笑,猛灌了一口清水。
想喝酒,但是不行,他立过誓,老天看着呢。
——
前往襄阳的路上,常有百姓聚集相送。
张祯请吕布和刘表同上自己的车辇,一起向百姓致意。
刘表从没这么干过,感觉很新奇。
而荆州士族见张祯对刘表这等礼遇,也放下了心。
倒不是说他们对刘表有多深的感情,是张祯的种种举动,意味着权力平和过渡,不起兵戈,不伤民生。
像他们这样的人家,可不愿意打仗。
也意味着张祯是个宽厚的人。
这是件再好不过的事。
快到襄阳时,某天路过一个小集市,道路两旁挤满了瞻仰靖国长公主风采的百姓。
刘表站在张祯身侧,微笑着挥手。
不得不说,张祯会的就是多,这般与民同乐,最能邀名。
目光忽然顿住,惊道,“庞德公!”
他记性不算好,但庞德公让他记忆深刻。
那年他慕庞德公之名,亲自上门拜访,想请其出山辅佐自己。
当时他说的是,你有这样的才能,为何只保全自己,不保全天下?
庞德公回了一大通,大致意思是,鸟有鸟路,龟有龟路,各人也有各人的路,所以“天下非所保也。”
宁愿带着一家子辛苦劳作,也不愿到襄阳助他。
如今回想起来,简直是自取其辱。
张祯也惊,“庞德公?!”
顺着刘表的目光看去,看到一个又高又瘦的灰衣老丈,身后还跟着一对青年男女。
三人站在人群中,衣着虽然普通,气质却很独特,叫人一眼就能注意到。
那女郎君,莫非就是诸葛亮的二姐姐?
张祯不由多看了几眼。
女郎君眉眼弯弯,露出个大大的笑容,张祯也下意识回以一笑。
刘表脸色复杂,“对。”
他亲自去请,庞德公都不来。
张祯没去请,庞德公却主动来了。
对比如此强烈,他比被祢衡痛骂一顿还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