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操大步迈入,与张祯、荀彧见过,目光复杂地看向陈宫。
“多日未见,公台风采不减,看来还是长安的水土更养人!”
陈宫淡淡道,“长安人杰地灵,政通人和,确实比兖州更适宜。”
曹操扯扯嘴角,“是么?那你是来对了!”
语气酸得像是刚吃过青梅。
张祯左看看,右看看。
——这浓浓的离婚夫妻再会即视感是肿么回事?
陈宫仿佛是闹着要离婚的一方,曹操是不想离的那一方,但又想让他到外面吃吃苦,便同意离。
结果再次相见的时候,发现人家根本没有他预料中的落魄,还越过越好了......他高兴得起来才怪。
张祯轻咳一声,喝茶转移注意力。
不能再想了,再想就更诡异了。
也不能怪她脑洞大,陈宫还真是曹操的白月光、意难平。
演义里,曹操刺杀董卓未成,离京逃亡,逃到中牟县被抓住,当时陈宫是中牟县县令,感佩其忠勇,弃官跟着他逃。
这是一个什么概念?
比雪中送炭更珍贵。
虽是演义故事,但作者会这么写,也是因为这两人情谊不一般。
陈宫属于曹操阵营的原始股,比荀彧还早。
曹操能得兖州,陈宫当居首功。
当时曹操只是东郡太守,兖州刺史刘岱镇压黄巾军时战死,陈宫就为曹操谋划,前去游说兖州别驾、治中等官员,又得到了济北相鲍信的支持,迎曹操入主兖州。
之后曹操讨伐青州的黄巾军,得降卒三十多万,人口百余万,才算是成了威震一方的诸侯。
一切蒸蒸日上的时候,陈宫却发现曹操与自己三观不合,生了离意。
张祯随便代入一下,就能体会到曹操的心情。
大概又是恼火,又是不解,还有些委屈。
——我都这么厉害了?你为啥还这么挑剔?
估计直到打败吕布,心里这股气才能出尽。
——陈宫啊陈宫,你背弃我选的吕布居然是这种货色,肠子都悔青了罢?来,回来我这儿!
偏偏陈宫宁愿跟着吕布一起去死,也不愿意重归他麾下。
这对曹操定然是个沉重的打击。
最后那一天,曹操志得意满,笑问陈宫“今日之事当云何”,颇有种“曾经你对我爱搭不理,如今我让你高攀不起”的感觉。
当然了,只要你肯攀,我还是让你攀,甚至求你攀。
但陈宫说“为臣不忠,为子不孝,死自分也。”
然后曹操就慌了,各种劝解。
但陈宫还是存了死志,不顾众人的阻拦,疾步出去等着行刑。
曹操无奈,只能哭着相送。
陈宫态度决绝,头也不回。
张祯看着曹操,心里无端浮上一句话,少年不得之人,终将困其一生。
中年不得之人,也很难释怀呀。
陈宫对曹操也不是全盘否定,自己慷慨赴死,把老母妻儿托付给他。
曹操为陈母养老送终,发嫁其女,一直厚待。
——哎,真是好一出爱恨纠缠的悲情大戏!
“张大人,尝尝这蜜饵,我从家中带来的!”
荀彧轻声道。
她脸上的表情好生奇怪,在琢磨什么呢?
张祯:“呵呵,多谢先生!”
脑海里的陈曹苦情戏也顺势谢幕。
陈宫和曹操还在继续说话。
曹操:“长安虽好,非君故土。”
陈宫:“兖州也非汝之家乡,何不回去?”
曹操:“......好男儿志在四方!”
陈宫:“呵呵,我亦然!”
曹操看他半晌,摇头叹息。
对张祯道,“让张大人看笑话了。”
这女郎长相极美,身段也婀娜,可在他眼里,她并非温香软玉的娇俏女子,而是比男子还刚硬的存在。
张祯含笑回道,“将军言重!你与公台先生乃是旧识,久别重逢,自有许多话要叙。”
心说你们再演点,不,再聊点,我还没听够呢。
曹操苦笑,“只怕公台厌烦于我。”
陈宫简洁地道:“未曾。”
他只是觉得曹操并非同道中人罢了。
曹操又看张祯,“张大人,我有一言,不知该不该讲。”
他今日本想去拜访老师蔡邕,快到蔡家时,留在驿馆的眼线飞报,张祯和陈宫来找荀彧,便赶紧回来。
张祯一笑,“但讲无妨。”
曹操叹道,“张大人一片忠心,又有奇才,乃汉室之中流砥柱,某向来佩服。”
张祯知道他还有下文,“曹将军过誉了!”
曹操话锋一转,语气加重,“可这吕奉先,恕我直言,并非明主!”
张祯微笑,“曹将军,吕奉先不需要是明主。未央宫中那一位,才是汉室之主。”
陈宫和荀彧互视一眼,对这话极为认可。
但不知是不是他们的错觉,提起皇帝,她似乎也没有太多尊敬。
曹操:“......没错,陛下才是汉室之主。然吕布狼子野心,诚难久养,大人就不怕被他反噬?丁原,董卓,都是前车之鉴啊!”
脸上表情忧心忡忡,仿佛在为张祯担心。
张祯又想笑了。
她又不是吕布的义父,有什么好怕?
而且,自从穿越,只有她忽悠别人的,没有别人忽悠她的。
曹操是头一个。
“以将军之见,我该如何呢?”
曹操慨然道,“某愿为大人分忧!”
张祯:“如何分忧?”
曹操郑重拱手,“请大人召某入朝,与吕布分庭抗礼!为了朝廷,某愿舍下兖州基业!”
张祯看他片刻,忽掩唇而笑。
曹操:“......大人为何发笑?”
张祯悠悠道,“我曾听闻,明人面前不说暗话。我虽不是明人,也非昔日之痴傻儿,将军何故戏我?”
曹操:“......总得一试。”
他当然知道张祯不会那么容易就被说动,可试一试又不损失什么。
一眼瞥见陈宫面含讥讽,仿佛在说,“你把脸都丢到京城了。”
心头火起,又不知该向谁发。
不能冲荀彧,人情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也不能冲张祯,这不是可以随意欺辱的人。
更不能冲陈宫,他还不想真与其成仇。
硬梆梆丢下一句,“我与蔡太傅约好了,欲往蔡家,失陪!”
说着就要走。
“等等!”
张祯急忙叫住,“曹将军,我与你一同去!”
曹操迟疑,“你......”
张祯:“将军兴许不知,蔡太傅是我外叔祖!”
险些忘了,曹操曾跟着蔡邕学习,还交情深厚,甚至被人用“管鲍之交”来形容。
曹操去蔡家,就有可能见到蔡琰。
姨母是大美人,还寡居,正是老曹心水的那一款。
......这怎么可以呢?
她得跟去保护。
并不想多一个姓曹的姨父。
曹操一愣,随即眼睛一亮,“是么?哈哈,神悦原是自家人!走走走,我们一同去!”
蔡家是大族,姻亲遍地。
他虽与蔡邕交好,也不能尽知其亲眷。
两人离开后,荀彧问陈宫,“公台不担忧?”
陈宫一笑,“有何可忧?该忧的是曹操!”
曹操若想凭这层关系摆布神悦,那他真打错了主意。
被摆布的只会是他曹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