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瓜悠悠醒转,发现自己上下颠簸,被人背着。
似乎是在急行军。
一转头,看见王老四那张瘦得像鬼一样的脸。
王老四也对上了他的目光,“醒了?醒了就下来自己走罢,二豹,放陈将军下来!”
金二豹依言放下。
陈瓜摸摸头,疑惑道,“我这是怎么了?”
王老四:“被受伤的兄弟砸晕了,幸好我看见,救得早。”
陈瓜眼神依然迷茫,“是么?我咋记得是你打的我?”
但好像也不对,他昏迷前最后一个记忆,是王老四的笑脸。
他既然笑着,又怎么会打人?
王老四:“呵呵,我打你做甚?快走罢!”
和金二豹一起拖着他走。
陈瓜一想也对,王老四没有理由打他,老老实实道,“多谢四哥!”
王老四心说你真该谢我,若非我救你,你小子说不定已经死了。
“不客气,你我同袍,理应相救!”
陈瓜:“咱们这是去哪儿?”
王老四:“上雒县!”
陈瓜又不解了,“商县没打下来么?”
王老四叹道,“商县不但有许多射得远的弓弩,还有投石机,打得大家晕头转向。白将军见久攻不下,便舍弃商县,前往上雒县。”
但他觉得上雒县也不容易攻。
试想,商县都有这等利器,离长安更近的上雒县会没有么?
可他只是一个小头目,哪敢多说?
一个动摇军心的罪名压下来,几颗脑袋也不够砍的。
其实,三弓床弩商县只有六架,之所以感觉多,是因为经过台氏父子的改良,一次可以射出三十六支箭。
再加上普通弓箭,就给人铺天盖地的错觉。
陈瓜也皱眉,“前一城还未打下,便绕城而过,此乃兵家大忌!”
容易被敌军从后包抄。
“不行,我去找白将军!”
王老四按住他,“你冷静点,白将军正在兴头上,你现在去泼冷水,就不怕军法处置?”
陈瓜急道,“可这么下去很危险!”
王老四:“放心罢!商县的人,不敢追出来。”
陈瓜:“......你怎么知道?”
王老四暗道读了几天书,倒把人读傻了。
左右无事,赶路也无聊,便跟他细掰扯。
“咱们路过的这些村庄,基本没人,这说明什么?说明人家早知咱们要来,提前跑了!也就是说,他们知道咱们人多!既知咱们人多,又怎敢追出来?只会躲在乌龟壳里!”
陈瓜细思,发现他说的竟然也有些道理。
此时的关中,到处都是义军。
一个小小县城里的守军,怎么敢阻其锋?
侥幸守住城池,已是祖宗保佑,肯定庆幸不已,哪有勇气主动出击?
便也放下心,跟着队伍急行。
走了几天,上雒县到了。
但跟商县不同,城门大开,街道上都是些乱七八糟的杂物。
光天化日之下不见一个人影,竟是跑光了!
白将军大乐,率军闯入,大肆搜刮。
还真让他找到些好东西。
城里人家跑得急,只带走了珍贵的细软,略重一些的,例如布匹、衣物、粗糙的首饰,甚至粮食,都留了许多在家里。
他命亲卫仔细查找,不放过一处。
大家都找得很欢乐。
王老四也带着自己那队人,拼命往怀里塞值钱的东西,还找了个独轮车,用来搬运找到的粮食。
这世道,钱财还是其次,最主要是粮食啊。
陈瓜已找到自己的部众,为照顾王老四,特意跟他们一道行动。
不知为何,他心里很是忐忑。
“陈将军,傻站着干什么?快装粮食啊!”
王老四大声吆喝。
好不容易找到一家粮店,粮仓底部还剩些麦子,够他们吃上几天。
这傻小子却一愣一愣的,再不装完,别人就该来抢了。
“不行,我要去找白将军!”
陈瓜丢下句话,匆匆跑了。
王老四又气又急,跟在后面叫道,“喂,你别乱说啊,小心军法!”
陈瓜回头,“我心里有数!”
找到白将军,面色凝重地道,“将军,此城恐有陷阱,咱们最好快些离开!”
白将军笑道,“人都跑光了,还有什么陷阱?”
陈瓜也说不出个所以然,他只是觉得上雒不该是这样子。
白将军拍拍他的肩,“阿瓜,谨慎是好事,但过于谨慎,可就寸步难行了!”
在他看来,大军将至,百姓四散而逃是正常的。
像商县那般固守反而不正常。
陈瓜还要再说,白将军已经不想再听,不耐烦地摆摆手,自去检验搜到的财物了。
只得叹口气,回到王老四他们那儿。
因他一直表现得不安,王老四也疑神疑鬼起来,晚上睡觉时,特意找了个偏僻的屋子。
而且前后门外都有路可逃。
还让大家警醒些,兵器就放在身旁。
睡到半夜忽然被惊醒,往外一看,到处都是火光。
房子着火的士卒们惊慌失措地跑到屋外,被一队队身披铠甲的官军无情斩杀。
血腥之气瞬间弥漫了街道。
“完了!”
这是王老四唯一的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