愣了半晌,刘虞才想起搀扶公孙瓒。
“伯圭何出此言?!”
公孙瓒顺势起来,满面惭愧地道,“州牧大人素日教导,我总不信,如今方知大错特错!”
刘虞:“......伯圭言重了!”
他并不认为公孙瓒在用假话哄骗他。
以公孙瓒的性情,服了就是服了,不服就是不服,绝不会假装。
——他要是会假装,也不至于跟自己闹得那么僵。
可他怎会忽然醒悟呢?
刘虞不由看向吕布和张祯。
虽然没有证据,但他觉得公孙瓒的转变肯定与他们有关。
公孙瓒:“神悦开导末将,凡为汉臣,皆为兄弟,兄弟阋墙,只会让亲者痛仇者快!末将深以为然!”
“凡为汉臣,皆为兄弟?”
刘虞深受触动,默默念了几遍,突然老泪纵横。
神悦说得对,说得对极了!
这些年各地打来打去,都是兄弟之战啊!
可恨没有多少人意识到这一点。
他乃汉室宗亲,这是发生在他家里的事情,他家人无能,败坏了祖宗基业,方至于此啊!
刘虞用绢帕捂着脸,哭得更大声了。
张祯:......要论哭,还得是你们老刘家!
刘虞这哭的技术,半点不比刘备和小皇帝逊色。
吕布:......前面还好端端的,怎地忽然就哭了?
这一把年纪的,哭起来可真难看。
公孙瓒和鲜于辅却是习惯了。
暂时放下嫌隙,你一言我一语地劝导。
刘虞好不容易止住心酸,红着眼睛对吕布、张祯道,“让两位见笑了!”
吕布:“呵呵,不笑,不笑!”
张祯叹道,“刘州牧至情至性,坦荡赤诚!”
吕布侧目,暗想这你也能夸得出来?
迎头接了两个赞誉之词,刘虞心情稍好,一把拉住公孙瓒,急切地道,“不打袁绍了?”
公孙瓒:“不打了!”
刘虞:“也不打胡人各部了?”
公孙瓒:“只要他们不来进犯,便不打!”
刘虞一拍他肩膀,郑重道,“胡人若敢犯,莫说你,我也容不得!”
孰轻孰重,他分得清。
鲜于辅却还持怀疑态度,“公孙将军,你真愿意罢兵?”
只听浮云道长几句话,公孙瓒就能深明大义,放下兵戈?
他咋那么不信呢!
公孙瓒:“大将军、州牧大人、浮云道长面前,某怎敢说谎!”
鲜于辅依然面带狐疑。
公孙续忍不住道,“我们要去打......”
话没说完,公孙瓒厉声喝止,“住口!”
鲜于辅立刻追问,“打哪里?打谁?”
他就说嘛,公孙瓒穷兵黩武,怎么可能不折腾。
刘虞也紧张地看向他们父子。
公孙瓒:“......小儿胡言,不必当真!”
要不要打高句丽,他还没有拿定主意。
但正如儿子所说,这是神悦替他家谋划的。
去与不去,都由得他决定。
可刘虞、鲜于辅要是知道了,难保不想分一杯羹。
——这不孝子眼皮子浅,心里藏不住事儿,早知道就不带他来了!
刘虞加重语气,“伯圭!”
公孙瓒沉默。
刘虞很失望,颤声道,“方才一番肺腑之言,都是哄我不成?”
公孙瓒:“......并无虚言!”
公孙续又忍不住了,“阿爹,这是大好事,为何不能说?”
公孙瓒想缝住这不孝子的嘴。
张祯十分明白他的心情,笑道,“公孙将军,事若成行,也需刘州牧为后盾。”
没有刘虞的粮草支持,别说远征高句丽,走出幽州都难。
总不能一直靠抢吧?
刘虞看看两人,“神悦,伯圭,你们在打什么哑谜?”
话已至此,公孙瓒还能如何?
只得说了高句丽之事。
刘虞大惊失色,“万万不可!”
公孙瓒也不是很想去,但刘虞反对,他就习惯性唱反调,“为何?”
刘虞皱眉道,“自家都乱成一团,哪还有闲心征外域!”
张祯暗道你怎不明白呢?
正因家里乱,才应该把那些好战分子支出去。
能走多远,看他们自己。
这是政治学上一个很有用的招数,以外部矛盾,转移内部矛盾。
但公孙瓒人在现场,她就不能这么说。
笑道,“州牧大人,也不是现在就去,只是有这么一条路。”
刘虞叹道,“不是现在就好!眼下,以稳妥为上。”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
可幽州的粮食老百姓都不够吃,哪有多余的给公孙瓒?
难怪他前倨后恭,原是想谋粮草。
“伯圭啊,远征外域是大事,咱们慢慢来!”
武帝倾全国之力,才让西域诸国归附,小小幽州,供不起公孙瓒征高句丽。
公孙瓒目光幽深,“大人言之有理。”
刘虞说得对,可他有点想去了。
然而粮草怎么办呢?
难不成跟公孙度合作?
张祯悠悠道:“我不懂兵事,依稀听过一句话,就粮于敌。”
刘虞的支持很重要。
但他不支持,也不是就没有办法。
公孙瓒眼睛一亮。
他怎么把这个给忘了?
只需有行军的粮草,到达高句丽就不用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