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慢慢的行驶在田间小路上,江清野坐在车厢外陪赶着马车的苏绵说话。
柔和的春风里,时而有几只低飞的燕子从马车旁经过。
江清野把玩着手中的柳条喃喃自语:“燕子飞的那么低,要下雨了吗?”
“下场雨挺好的,已经有将近一个月没有下过雨了。清野,你喜欢下雨天吗?”苏绵侧过头笑眯眯的问。
江清野揪下一片柳叶扔进春风中回答:“当然喜欢,尤其喜欢听雨打树叶的声音。三更梧桐雨,点点滴滴到天明。”
“我也喜欢,不过我更喜欢檐下听风雨。珍珠帘幕与天齐,风瑟瑟,雨潇潇。”苏绵笑着说完,挥动右手中的马鞭,马儿加速跑了起来。
疾风吹动水青彩绣蝶裙,裹着栩栩如生的彩蝶与月白色长袍缠在一起。
宋梨挑起车厢侧窗上的帘子,江桓探出小脑袋看着路边转瞬即逝的梧桐树和麦田,不由得大声欢呼:“哇,马车跑的真快,婶婶好厉害。”
“那是当然,我可是从十二三岁就开始赶马车,我很厉害的。”苏绵听到后笑着大声自夸。
“哈哈哈…哈哈哈…”
马车在笑声中穿过田地、路过村庄,最终在金黄色的余晖中到达镇上。
宋梨一行人刚从马车上下来,便看到陈远、如意带着陈令仪、陈令则走了过来。
四个孩子围着马车追逐了起来。
如意指着正在和江轻舟、江清野说话的陈远对宋梨、苏绵说:“陈远可把你们盼回来了,他已经过来三四次了。”
宋梨忙问如意:“如意,陈远是有什么急事吗?”
“表姐,陈远想让绵绵从我们家出嫁,他说绵绵是大姐夫的堂妹,也等于是他的妹妹,所以急着来请绵绵过去。”如意边说边笑着看向不知在想什么的苏绵。
宋梨本想着让苏绵明日从自己家出嫁,不过既然如意提了出来,便柔声询问苏绵的意见。
苏绵揉着眼睛对宋梨、如意说:“嫂子,我想在四嫂家出嫁,离的远些,我可以多坐会儿花轿。哎呀,风居然把土吹我眼睛里了。”
“那就听绵绵的,来,我给你吹一吹。”宋梨说着,踮起脚尖轻轻吹了吹苏绵泛红的眼睛。
苏绵眨了眨眼睛,左手搂住如意、右手搂住宋梨撒娇:“嫂子真厉害,吹一下就不疼了。四嫂,你也帮我吹一下好不好?”
如意笑着答应,还未凑到苏绵眼睛旁便被陈远一把拉开。
陈远皱着眉头让苏绵和江清野留在这里看四个孩子,自己和江轻舟去贴喜联、挂红绸,宋梨和如意去铺新房。
宋梨和如意贴心的让江清野先去把主房里的东西收拾一下。
心虚的江清野和苏绵如遇大赦般松了口气,不约而同的用袖子擦了擦额头上冒出的薄汗。
江清野匆匆跑进主房,仔细的把苏绵的衣物收拾到一起后,全部抱进东厢房。
新房铺的很快,宋梨和如意简单的换了被褥和枕头,然后在窗户上贴了红色囍字。
俩人从院子中走了出来,去院门边看江轻舟、陈远干活。
宋梨指着贴好的喜联轻声念着:“金风玉露,会千里姻缘;关雎桃夭,定百年好合。这喜联写的不错。”
“表姐,横批也可以,良缘天成。”如意接着宋梨的话说。
宋梨看着如意的笑脸点了点头,如意这几年跟着陈远识了不少字,其中大部分都能写下来。
如意愿意为了陈远而努力,陈远也愿意等如意慢慢追上,这或许就是俩人成亲这么多年感情依旧的原因吧。
一切收拾妥当后,陈远用家里的牛车把苏绵的衣物,以及宋梨、江轻舟为苏绵准备的聘礼拉到陈家。
苏绵看着布置好的陈家,指着贴在门板上的喜字柔声问如意:“四嫂,你们什么时候布置的?”
“你四哥下午布置的,你今天晚上先住东厢房,我已经把被褥铺好了,你去看看还缺什么吗?”如意说着要拉苏绵去东厢房看一看。
苏绵笑着摇头拒绝:“四嫂,不用看了,我相信你和四哥。”
“叫四哥就对了,以后可不能再叫陈四哥,你四哥因为那个陈字可没少偷偷怄气。既然不看了,咱们就去厨房吃饭吧,我提前做好了饭菜温在锅里,拿出来就能吃。”如意边说边拉着苏绵去厨房,陈远已经把饭菜全部端到餐桌上。
陈远指着空余的凳子让如意、苏绵坐下,然后一边给陈令则喂饭一边苦口婆心的教育苏绵:“苏绵,你不要觉得四哥说话难听,有些事我这个当哥哥的得提前给你点透,清野目前还是个依靠哥嫂生活的书生,你嫁给他后,生活条件肯定比不上苏家和颍州那边,你不要有心理上的失落。你堂嫂前几日托商队捎来一箱东西和一笔银子,算是当做你的陪嫁,也是你照顾越儿、澜儿多年的谢礼。你可以考虑一下,要不要用这笔银子置办一些田产,不用你自己种,可以佃出去收租子。我家和你大哥家都种了不少桑树,你要是有兴趣,可以跟着你四嫂、嫂子她们学养蚕,足够清野的束修和四季置办衣衫的费用。”
苏绵边听边点头,顺手接过陈远递过来的二百两银票。
“多谢四哥,我明天会和清野商量一下。四哥放心,当初堂嫂也对我说过,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苏绵说着不由得的握紧了手中的筷子。
陈远见状给苏绵夹了一块鱼肉,让苏绵先吃饭不要想太多。
饭后,陈远带苏绵去堂屋去看了陈殊托商队捎来的箱子,里面是一些布料和首饰。随后把自己和如意准备的匣子抱了出来,里面是日常用的胭脂水粉和桂花头油等,还有如意绣的香囊、钱袋和帕子以及两锭十两的银子。
“我比不上你堂嫂,你不要嫌弃。”陈远把木匣子塞进苏绵怀里说。
苏绵轻抚着木匣柔声道:“怎么会呢?”
寂静的夜里,闪烁着亮光的星星被乌云遮住。
不多时,一场细雨落了下来。
苏绵躺在床上听着雨落在屋檐上的声音无心睡眠,心里既有对即将成亲的喜悦,也有对未来生活的忧虑。
同样失眠的江清野,坐在油灯前认真的翻看着手中的书卷,力求明年乡试能取得一个好的名次。
雨下了一夜,在次日清晨慢慢停了下来。
宋星在中午时到了江家。
江桓兴奋的缠着宋星,要宋星给自己讲这两个月到过的地方。
宋星从挎包里掏出十来个贝壳、海螺放在堂屋的凳子上让江桓、江瑶玩。
江桓瞪大眼睛盯着凳子上的东西,目不转睛的问宋星:“舅舅,这些好漂亮,它们叫什么名字?”
宋星蹲下身搂着江桓认真的回答:“桓儿,这种像扇子的叫贝壳,看,它们的颜色不一样,有砖红色的,也有白色的。这种鼓鼓的、尖尖的,叫海螺,你放在耳朵边,还能听到海的声音。”
“海?那是什么?”江桓边把海螺放在耳边边问,果真能听到“嗡嗡”的声响。
还未等宋星开口解释,江桓拿着海螺跑出堂屋,跑进院子让江轻舟、江清野和宋梨听,留下宋星和一心用手抠海螺的江瑶。
三人依次放在耳边认真的听着。
宋梨笑着把海螺还给江桓,并说自己听到了海的声音,然后和江桓一起进了堂屋。
“小星比两个月前高了,瘦了也黑了。”宋梨说完,又问了关于莲莲的丧事。
宋星叹着气说自己来时还未下葬。
姐弟二人一阵沉默,宋星接着说要不是同村人看到莲莲落在水里,恐怕还得几天才能把莲莲从水里捞出来。
“唉,不要说她了。小星,娘让我问你,你出去这几年可曾遇到中意的姑娘?”宋梨盯着宋星问。
宋星黝黑的脸庞红了红,低着头拽住挎包的细带不说话。
宋梨了然的笑了笑,不再继续追问。
黄昏时,陈家门前锣鼓阵阵,陈远背着苏绵上了花轿。
花轿绕着南关转了一圈,停在了热闹的宅院前,一群孩子围在花轿前好奇的盯着被扶下花轿的苏绵。
宋梨和江轻舟本着不折腾江清野、苏绵的原则,简单的操办了婚礼。
江氏看着跪拜江晚、江容牌位的新婚夫妻,偷偷的躲到院子中抹眼泪。
夜深人静,江家的小院恢复了平静。
宋梨有些无奈的看着缠住自己不肯松手、喝的酩酊大醉的江轻舟,只好让宋星先把江桓、江瑶带去东厢房。
幸亏江瑶被宋星手中的布老虎吸引住,才不哭不闹的跟着往东厢房走。
“轻舟,夜深了,去睡觉好不好?”宋梨边柔声哄着江轻舟边往主房慢腾腾的挪步。
江轻舟睁开通红的眼睛盯着宋梨瞧,醉醺醺的问:“你是我娘子吗?”
“我当然是,要不然我可就把你丢在院子里不管不问了。”宋梨捏着江轻舟的脸颊回答。
江轻舟挣脱开宋梨的手,把头埋在宋梨肩膀上轻声细语:“小梨,娘子,我好喜欢你,我好爱你。”
这是俩人之间第一次说爱字,宋梨红着脸拍着江轻舟乱拱的脑袋柔声讲:“幸亏没让小星听见,不然他可要笑你不知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