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宋梨姐弟跨进家门的时候,宋长河和张氏正坐在院子中的老槐树下有说有笑。
宋星大喊一声:“爹、娘,我们回来了。”然后笑着跑进院子,扑倒在宋长河的怀里。
宋长河伸手揉了揉宋星的脑袋,宋星高兴的把脑袋从宋长河胳膊下方钻了出来,扭头对宋梨、宋月大喊:“大姐,二姐快过来!”
宋梨和宋月相视一笑,一前一后的走了过去。
张氏把宋星从宋长河怀里拉出来,指着旁边的凳子,让三姐弟坐下。
宋长河与张氏笑着看向宋梨姐弟。宋长河思索了一下,然后对张氏说:“香香,还是你来说吧!”
宋梨看着张氏时不时的瞥向自己,她本能的觉得宋长河与张氏刚才说的话应该与自己有关。
会是什么呢?她想到了隔壁邻居家不久前出嫁的二丫,难道会是自己的亲事吗?
宋梨收起心思,她笑着看向张氏,先听听张氏怎么说。
张氏又看了一眼宋梨,然后笑着说:“小梨,前一阵有人向我提了一门亲事,我觉得不错,想同意下来。”
宋梨看了看自己瘦弱的身板,她低下头,装作不好意思的样子,轻声对张氏说:“娘,我还小呢,我想多在娘的身边多待几年。”
张氏朝宋长河摆摆手,宋长河领着宋月、宋星去了后院,槐树下只剩下张氏与宋梨两个人。
张氏搬着凳子坐到宋梨身边,她轻声对低着头的宋梨说:“小梨,娘也不想让你这么早就嫁到别人家去。可是,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如果在你十六岁生辰前未出嫁,不说罚一两银子,你爹还要被连累去做半年的苦工。你生性胆小,这户人家人口简单,没有复杂的关系…”
不等张氏说完,宋梨就趴在张氏的怀里装作一副伤心的样子。
张氏不再说下去,她轻拍着宋梨的后背。
“小梨,我也曾经想过要把你嫁到咱们村里,就在娘的跟前。可是,自从你上次落水,村里有不少闲言闲语,我就打消了这个念头。虽然被别人说两句没什么,但如果你真的嫁到咱们村里,迟早会被流言中伤。”张氏接着对宋梨说。
宋梨抬起头,她轻声问:“娘,很远吗?”
“不算远,离你姥姥家很近。有你舅舅们在那里,他们自然也不敢欺负你。”张氏回答。
宋梨想了一下,然后又问:“娘,是姥姥村里的吗?”
张氏笑了一下,她接着说:“不是,是隔壁村的。天色不早了,娘去做饭,你去找小月吧,等过几天家里忙完了,我给你细说。”
张氏说完,就急匆匆的去了厨房。村里人一般都会在天黑之前把饭吃完,这样晚上就不用去点油灯。
宋梨目送张氏离开,她一动不动的坐在槐树下,她轻声对哗哗作响的槐树说:“是要接受安排,还是要奋起反抗。可是,以我现在的能力,恐怕连安全走出这片平原都做不到。既来之,则安之吧。”
宋月从后院出来的时候,她见宋梨正蹲在槐树下认真的看着地面。
“姐姐,你在干什么呢?”宋月好奇的问。
“月月,我在数蚂蚁。”宋梨头也不抬的说。
宋月也蹲了下来,她用手指着地上正在搬运食物的蚂蚁,认真数了起来。
宋梨会在不经意间教宋月、宋星数数,虽然他们已经十多岁了,却并没有接触过数字,只是偶尔会从宋长河口中学到一些。
“月月,娘说我落水后,村里有些流言,你知道吗?”宋梨轻声问宋月。
宋月停下数蚂蚁的动作,她抬起头,认真的对宋梨说:“姐姐,那都是一些人在嚼舌根罢了。这么久了,早就没人再说了。”
宋梨见宋月不肯说,也就没有多问。反正张氏与宋长河已经打算把自己嫁到别处了,什么流言,也没有必要在意了。只是,张氏的话没有说完,到底会是哪家的少年呢?
晚上睡觉的时候,打着哈欠的宋月看着睁着眼睛不睡觉的宋梨问:“姐姐,你是在想娘说的事情吗?”
“是啊,娘没跟我说完就急匆匆的去做饭了,不知道会是哪家的少年郎?”宋梨幽幽的说。
宋月搂住宋梨,用带着哈欠的声音安慰宋梨:“姐姐,不要多想了,依照爹娘对你的疼爱,肯定会给你找个好人家的。”
“是啊,他们是很疼爱宋梨的。”宋梨轻声说。
宋月听到宋梨话后,她有点迷糊的问:“姐姐,你说什么?”
宋梨用手拍着宋月的后背,轻声哄她:“我没说什么,我是说爹娘很疼爱我,我没有必要担心的,你快睡吧,明天还要干活呢!”
宋梨想多回忆一些信息,但每次都一样,头又疼了起来。她抱着头,疼得冷汗直冒。
本来快睡的宋月赶忙爬起身,帮宋梨按摩头部,她对宋梨说:“姐姐,想不起来就不要想了,忘就忘了,重新记就行了。”
宋梨用袖子擦了擦头上的冷汗,她歇了一会儿,对宋月说:“月月,不要按了,已经不疼了,我不想就是了。”
宋梨停了一下,又接着说:“月月,你说,我长的一般,干啥啥不行,他们是看上了我哪点呢?”
宋月看着神情已经恢复正常的宋梨,长舒了一口气。她对宋梨说:“姐姐,你以前做饭、针线都很厉害的,除了有点怕生。你只是忘了,但也不能这样贬低自己,我的姐姐是世界上最好的,我姐姐很能干、很善良,对我也很好。”
听完宋月的话,宋梨想起了宋月曾经对她描述过的“宋梨”,一个有点软弱但很善良的姑娘,不由得有点哀伤。
宋月看到宋梨流露出难过的表情,她赶紧说:“姐姐不但温和、善良,也漂亮。”
宋梨被宋月的话逗笑了。
宋月和宋梨一起长大,俩人从小就一起吃饭,一张床上睡觉,一起干活。宋梨这个姐姐对宋月很是照顾,虽然俩人平时也有拌嘴吵闹的时候,但感情很是深厚。
所以宋月在听到张氏说有人给宋梨做媒的时候,她心里既替宋梨高兴,又替宋梨担忧。
高兴的是如果宋梨的婚事定下,流言自然会终止。
担忧的是,不知是谁家的少年,他会是个好人吗,他会在意那些流言吗,他会对宋梨好吗?
看着宋月的眉毛都快皱到一起去了,宋梨赶紧宋月说:“好了,月月,赶紧去睡觉吧,不要想了。你放心,爹娘不是那种卖闺女的人。他们现在不会卖我,以后肯定也不会卖月月,等你长大了,爹娘也会给你找门好亲事的。”
宋梨知道宋月现在是替自己担忧,但宋月又何尝不是替将来的自己担忧呢?在这个在田地里刨食的时代,在这个小小的村庄里可是没有少上演这种悲剧。
宋梨做了一夜的梦,梦见媒人领着一群人来家里给她说媒,自己在前面跑,他们在后面追。
宋梨顶着黑眼圈,心里不由的骂了一句“混蛋!”
伴着晨曦的初夏清晨,远处的树林都显的雾蒙蒙的,好似披了一层白纱。
“阿嚏、阿嚏”在十几里外,有个少年在不停的打着喷嚏,少年一边打着喷嚏一边说:“这天也不冷啊,怎么会打喷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