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青烟看着门口随风轻荡的破碎灯笼,只一眼她边便发现了异常,呼吸猛然一窒家里真的出事儿了,顾青烟心中依旧侥幸着,她害怕又固执的一步一步往前挪动着,身体如同被人控制的提线木偶。
顾青烟好不容易终于走到了门口,看着破损歪斜倒在一旁的房门,一阵风迎面而来里面混杂着的熟悉味道,让她抬起的脚顿一下而后似明白什么急急的闯了进去,入目一切冲击着顾青烟的每一根神经,院子凌乱不堪各种东西横七八竖着,再往里走去看到触目惊心的痕迹,鼻尖的血腥味更浓烈许多,冲鼻的味道让人觉得恶心反胃,顾青烟刹时眼睛就红了不管不顾的冲进内院,一路见着院子里被血水沾惹的猩红的石板路,而后便看到横七八歪倒躺在地上的尸体,即便她见过许多的尸体,见到这幕顾青烟还是愣在了原地,耳朵嗡鸣不止,片刻后身体才来反应过来晃了几晃,而后她似又想到什么,脚步虚浮着急急往自己院子冲去,猛然将房门推开,顾自在房间内着急的寻找着,没有看见熟悉的身影,或者准确的说没有看见熟悉的尸体,心下放下些许而后提了起来,猩红着眼往顾淳安院子跑去。
玉泽南匆忙追来刚巧在门口遇上,一脸慌张从外面匆匆赶回来的玉灵初。
“哥,顾老爷和二小姐被穆家的人带走了,我没能跟上他们,这可怎么啊。。。”玉灵初满脸着急的看着玉泽南说道,脸上还有挂着没擦干的泪痕。
“我们先去找大小姐。。。。”玉泽南拍了拍玉灵初的肩膀,而后便进院子去找顾青烟。
“好。。。”玉灵初乖巧的点点头。
两人进到院子便看到顾青烟的背影,她安静的坐在台阶一角,整个人隐没屋檐落下阴影,就像是被乌云遮住的太阳般,看不见一丝光亮。
“哥。。。我害怕。。。”玉灵初拉着玉泽南的胳膊颤抖着声音小声说道。
“别怕。。。。”玉泽南拍了拍妹妹的肩膀安慰着,他也闻到空气中的血腥味。
“小姐,你没事儿吧。。。”玉泽南来到顾青烟身边担心的问道。。
“。。。。。”顾青烟依旧一动不动的坐在原处,似乎没有听到玉泽南的声音一般。
“小姐。。。。。”玉泽南小心翼翼的再次问道。
“你们来啦?”顾青烟的声音在寂静的院子里响起,声音暗哑沉闷。
“小姐,顾老爷和二小姐好像是被穆家的穆四公子和九公子带走了。。”玉灵初在一旁小声说道。
“是他们吗?”顾青烟听此缓缓转过头来,仰头看着平静的开口问道。
“小姐,我们现在该怎么办?”玉泽南在一旁开口问道。
“。。。。”顾青烟没有说话缓缓站起身来,单薄的身形晃了晃险些就要站不稳,玉灵初赶紧上前想要扶住顾青烟,却被她伸手一把推开来。
顾青烟一步一步的走在院子里,看着周围的这一切,就好像是一场梦一般,似乎只要她闭上眼睛再睁开,这一切都是假的只是一场梦,这只是所有的人跟自己开的一个玩笑。可是当顾青烟再次睁开眼睛,眼中的那些红色依旧刺痛着她的眼睛,那些红色在火光晃动下虚虚实实,顾青烟看着这个曾经伴随着自己欢声笑语的地方,现在成了一个人间炼狱场,怨恨在心中开始生根发芽。
顾青烟在院子里又坐了一整夜,天光微亮,看着阳光慢慢洒满整个院子,她方才缓缓起身如同行尸走肉般向外走去。
“小姐,你去哪?”玉灵初担忧的问道。
“。。。。”顾青烟继续僵硬的拖着步子往前走着。
“小姐。。。”玉泽南喊道。
“这里。。。帮我处理下。。不然爹爹和婉婉回来又该骂我了。。。。”顾青烟沙哑晦暗的声音说道。
“好。。。”玉泽南没有任何犹豫的应道。
“。。。。”顾青烟似未听见般继续行走着,整个人就像是没有灵魂的行尸走肉般让人担心不已。
“小姐,你去哪?”玉泽南再次问道。
“。。。。。”顾青烟没有说话,一只手扬起后无力的挥了挥。
玉泽南看着那个白色的身影一步步缓慢的走出院门,最后彻底消失在街道巷口,他沉默着收回视线伸手拍了拍一旁一脸担忧的妹妹进屋忙碌去了。玉泽南知道小姐一定会把顾老爷和二小姐平安带回来的,他现在能做的就是不能给小姐添麻烦,将家里的事情处理好等着他们平平安安的一起回来。
“哥哥,小姐她。。。”玉灵初满脸担忧的对玉泽南问道。
“小姐一定会带着顾老爷和二小姐平安回来的。。。。”玉泽南很是确认的说道。
“嗯。。”玉灵初重重的点点头,看着巷口眼神坚定的应道。
顾青烟坐在院子里的几个时辰,将这一天一夜里发生的所有事情都想了一遍,心中也有了决策离开院子后,她便立马启程出发去往啸傲城了。
这边柳怀瑾好不容易终于赶回临潼城,如今的他虽然身形依旧消瘦,但个子却长高了许多,身上衣服很是整洁,全身上下打扮的很是妥帖,他想让顾青烟看见他最好的一面,虽然现在他觉得这并不够,但这已经是他能做到的最好的了,今日是他与顾青烟约定的三年之期,这次无论怎样他一定要留在顾青烟的身边。
为了今天柳怀瑾特地换上提前准备的新衣物,又好生仔细的梳洗了一番,心怀忐忑犹如出嫁的姑娘一般,把自己打理的一丝不苟,他无数次的预想他和顾青烟再次见面的情景,欣喜,讶异,又或者,她早已经将自己忘记,忘记他们之间的三年之约,想到这柳怀瑾眼神一沉,只是在下一刻远远看到乱葬岗的方向,他嘴角轻轻上扬,马上便可以再次见到那个如太阳一般温暖的人,想到那个日夜在脑海中浮现的笑脸,他脸上充满了期待,柳怀瑾为了这一天已经等了许久,再次仔细检查自己周身并无不妥后,他深吸一口气带着忐忑不安的心情起身前往乱葬岗。
天空阴沉沉的像是被人挂上了黑幕,仅仅从中透出丝丝光亮,蒙蒙细雨从天上绵绵而下,飘在空中像是被扬起的细绒,轻易便能沾染在人的身上皮肤,不知不觉柳怀瑾的衣物已经被浸润大半,只见他长长睫毛上也挂上了一排水露,脸上更是被雨水淋湿,伸手一抹全是水,让柳怀瑾被迫多了丝狼狈,只是他依旧脚步不停坚定的往目的地赶去。
柳怀瑾来临近乱葬岗山脚的时候便发现了异常,今日的乱葬岗似乎异常的沉寂。也没能看到在山下等待的人群,甚至行人都没有一个这不正常,他忍不住加快脚步往前走去,心里隐隐有些不安总觉着肯定发生了什么事情。
来到乱葬岗山脚的柳怀瑾,仅一眼便发现了异常,胸中一口气还没喘匀,他神色着急想着到旁边寒山寺找人询问一二,急急忙忙过来却被眼前一幕吓得连连后退几步,慌乱间脚步凌乱一屁股跌坐在地上,惊恐万分愣愣的看着。只见寒山寺的门口横躺着数具尸体,鲜血流淌过的地方地面被染成暗红色,不时随风纷扬而下的树叶,空气中氤氲出一层薄薄的雾气混合着着浅浅的血腥味,似乎努力的想将这片肮脏掩盖,雨依旧没有任何份量轻飘飘的下着,轻落在各处洗刷着这个世界,寺庙门口的两具石狮子静静矗立在那,冷冷的看着门口的一切。
周围依旧是一片死寂,柳怀瑾忍住心中的恐惧好不容易站起身来,整个人倚靠在那颗古树上,缓解心中的惊恐和害怕,他不敢相信自己看见了什么,心里却似有千斤重般压得他喘不过气,到底是发生了什么,这里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那,那顾青烟。。。她可还安好。。。。她不会。。。。不。。。。不会的。。。。不会的。。。。。
柳怀瑾在心里不断乞求着,颤抖着双腿跌跌撞撞转身往乱葬岗山上跑去,他已然什么都顾不得了,也全然不管闯上山会有什么样的后果,此刻他只要知道顾青烟是好好的,只要她是安好,哪怕最后不能留在她身边,或者是死在她的手里,他也无怨无悔,她不可以有事,绝对不可以。。。。
“不会有事的,一定不会有事的,不可以绝对不可以。。。”柳怀瑾嘴里呢喃着,癫狂着一路往乱葬岗山上走去,他是什么也顾及不得,也不知闯了多少机关,全凭心中信念坚持,愣是凭借一股信念上了山,他不停在山上寻找着,那个自己熟悉却又陌生的身影,只是,一切似乎只是他的奢望,整个乱葬岗一片死寂什么都没有,只是在一处山隘处有个简陋的草棚,柳怀瑾看着周围的一切极目欲呲,人们眼中的地狱之地重生之处,却是这样一个地方,没有传言中的阴魂围绕,也没有尸骨遍地,一路上来这里不过是更多许多的坟冢,有些坟头上还长满青色浓郁的杂草,看起来茂盛异常生命力旺盛,除了那个瘆人的白人骨坑外,此处也没什么不同寻常之处,只是却更让人难以想象这就是鬼医数日救人之所,而杂草被踩出的痕迹,和空气中飘散熟悉的药草味道,都是证明这里有人鲜活存在的痕迹。
哈。。。。哈哈哈。。。。”柳怀瑾看到眼前简易搭制的简陋草棚,还有里面的零零碎碎的东西,不知是何故他心中竟悲痛到极点,情绪不受控制反而失声笑了出来,这就是人们口中的鬼医救人地方,人们惊惧敬畏又期许生机的地方,原来她就是在这样的地方救人性命,给人带来一线生机。
“鬼医。。。。。你在哪?你出来。。我来赴约了。。。你给我出来呀。。是你说让我来找你的。。。说过的话不能不作数。。。顾青烟。。。”柳怀瑾撕心裂肺的在山上咆哮着,期望着有一个身影突然出现,他一转身就可以看见,或者哪怕有一点声音,那个带着阳光般笑意的声音。
“。。。。。”山谷里回荡着顾青烟的名字,片刻后除了些许余音回应着柳怀瑾,山里再次恢复之前的死寂,只能听见他越来越重的喘气声。
“不会的,不会的。。。。会在哪?她会在哪里?医馆。对去医馆。。。。”没有生气的死寂让柳怀瑾心里的不安越来越重,脑中闪过刚才在寒山寺门口的画面,随后立马往山下冲去,状若疯癫嘴里不停的呢喃着,她或许还在家里,她肯定在家里,今日应该是因为什么事情耽搁了所以才来晚了,又或者是因为她忘记了和自己的三年之约所以才没来这里,肯定是这样,肯定是的,那寺庙门口的人肯定跟她没有关系的,对一定是这样的。柳怀瑾一路不断的跟自己在心中祈祷,只是那股不安却越来越甚。
临潼城内,人们围在医馆门口,看着院内停放的尸体不停的摇头叹息。
“顾大夫家也太惨了,一夜之间就被灭门了,全家上下六十多口人是无一幸免啊,顾大夫和二姑娘也被人抓走了,也不知道是惹到什么人了。。。”
“听说是被穆家的人带走的,你说顾大夫那么好的人怎么会招惹了他们。。。”
“你还不知道吗?听说全都是因为顾青烟,是她害死了穆家六公子。。。”
“她平时在我们这小地方打打闹闹也就罢了,怎么还惹出这么大的祸事来,竟还闹出了人命还真是闯祸精啊。。。”
“嘘,你可小声点,听说这顾青烟可就是乱葬岗上那个鬼医,小心被她知道了可没好果子吃。。。”
“她是鬼医!怎么可能?”
“怎么不能,若没有确认,那穆家的人会兴师动众的联合这么多人到此处来抓人吗?”
“而且有人可是亲眼见着顾青烟从乱葬岗下来。。。”
“听说,这顾大夫好像也是顾家的人。。好像是和顾家家主闹了不愉快,所以脱离了顾家。。。”
“原来是出自顾家,难怪他医术这么高。。。”
“唉。。只是可惜了,这被带到穆家也不知道会怎样,还能不能活着回来。。。”
“是啊,说起来这些年也多亏了顾青烟,她以鬼医的名义时常施药,而且治病也不收钱,让我们这些人才有了活下去的一线生机啊。。。”
“是啊。。。”人们讨论声渐渐安静下来,站在门口静静看着。
站在人群中的柳怀瑾听此更是不能平复,他双目通红看着院子里被白布遮盖的尸体,怎么会这样,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这一切到底是谁做的,顾青烟现在又在何处,可还活着,可还安好。恍惚间柳怀瑾好像看见那白衣女子正站在医馆旁,笑意妍妍的冲他招手示意,只是一眨眼却全是虚无。
“顾家大小姐呢?她怎么样了?”柳怀瑾突然抓住身旁一人手臂急切的问道,因为担心手上不知用上一些力道。
“顾青烟?不知道,乱葬岗的老窝都被人端了,就因为她那些门派的人连寒山寺都没放过,里面的僧人都没有幸免一难,那可是佛门清净地啊。。。竟也因她被染上血腥出了人命,真是造孽啊。。。”
“那她,她在那?”柳怀瑾依旧迫切的追问着。
“顾青烟如今闯下这般大祸,害死了穆家六公子估计早已经被抓去穆家了吧。。。”
“你胡说。。。。。。。”柳怀瑾听此激动的一把推开面前说话的人。
“你有病吧。。。”路人一脸莫名其妙的看着突然发疯的柳怀瑾,拍了拍手臂骂骂咧咧的走开了。
柳怀瑾回头盯着医馆方向,心里更生出万般无力,此时他竟什么也做不了什么忙也帮不上,柳怀瑾一直知道自己与顾青烟的差距,从来也只想着只要可以在远处远远遥望着她,便已是心满意足。而对于三年之期的约定,他也从没妄想真的可以成为顾青烟的徒弟,只想着能有一个可以留在她身边的机会,偶尔简单一两句对话,在今后余生里只要能远远看着她,也足能聊以慰藉此生岁月。
突然,柳怀瑾心中升起一股让他熟悉又害怕的无力感,蔓延至四肢百骸让他浑身开始冰凉无力,现在的他只是一个平凡普通人,一无长技更没有任何身份,现在他更是帮不上顾青烟分毫,让他想起了娘亲去世的时候,他也是这般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死去。
在此之前,柳怀瑾从来没有觉得作为一个普通人有何不好,只是现在他的心中突生出强烈的不甘,他无论内心多惶恐不安,无论对顾青烟有多担心,却始终无力可使,而今顾青烟还被穆家抓走,结果更是凶多吉少。柳怀瑾知道他必须要做些什么,他绝不能让顾青烟像他像母亲一样陨落尘烟,那个唯一透进他世界里一缕阳光,不能就这样黯淡。
最终,柳怀瑾似是下定什么决心,他伸手在口中吹出特定韵律的口哨,只是片刻便有几人出现在柳怀瑾身后。
“少主,你愿意跟我们回去了吗。。。”一年长老者看着柳怀瑾问道。
“我有一个条件。。”柳怀瑾看着面前老者说道。
“少主请说。。。”老者皱了皱眉后应道。
“帮我找一个人,她是乱葬岗上的鬼医,叫顾青烟。。。”柳怀瑾看着老者眼睛说道。
“顾青烟,少主这人牵扯关系太多。。。”老者看了眼身后两人,神色复杂的说道。
“我只这一个条件。。”柳怀瑾一字一句的说道。
“好。。。”老者终是点了点头,而后对身后人吩咐几句后他们便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