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
不,其实从一开始,她并没有在这个故事的最后化身为人类。
或者说从一开始,这位如飞花般绚烂的无暇少女,她本身就是以「人类」的身份,来到这个世界上的。
哪怕她的的确确是一位律者,但是,爱莉希雅她从一开始,就做到了苏时修历经这个文明的前半生,才终于做到的那一步:
爱莉希雅她,从一开始,就既是「人类」,又是「律者」。
“不,或者说,在这个故事里一开始,你就已经是「人类」了。”
爱莉希雅的目光开心了许多,但随后,又流露出一丝心疼。
她知道,自己改写命运的代价是什么,就像苏时修也很清楚那样。
可是啊……如此肯定的语气,就意味着,哪怕是有着自己万般的阻拦,他还是毫不犹豫的做了那一步。
去缔造了,过于悲剧的「奇迹」。
“阿修说的不错,爱莉希雅是人类这件事,不就是摆在我们面前的「事实」吗?”
维尔薇也走了过来,因为接下来,再轮到他们这些同伴们,去为她的告别献上祝福了。
“今晚,这里不再有任何「律者」。”
阿波尼亚走上前来,她双手合十,「戒律」的力量正在某些事实的表面上,谱写着一些隐藏了善心的谎言。
“因为长眠于此的、传唱后世的,是逐火之蛾高贵而骄傲的战士,逐火英桀的缔造者……”
凯文走上前来,他的泪光已然不见。
他已经做好了,别离的准备。
“「无瑕之人」——爱莉希雅。”
苏时修未曾开口,只是,一道紫金色的光芒,顺着他的掌心 飞入了爱莉希雅的身上。
谈笑之间,他已经进入了「天霜之律者」的姿态。
这是他最为完整的姿态,也是他在这个文明以来,第一次完全掌握这份最强大的力量。
第一次完美掌握这份形态,苏时修并没有用来进行战斗,反而是给自己的同类赐予祝福。
无穷无尽的「天」,一如这方一直存在的「天空」,永远陪伴在「爱莉希雅」的身旁。
看着这方属于自己所在意之人的力量,爱莉希雅的眼中充满着好奇。
“在再见之前,先收好这份祝福吧。”
深吸一口气,他的声音虽然依旧那般轻柔,但不知为何,每一个是每一句话,都充满了如神明般的威严:
“以「天霜」之名,赐你极光编制的双翼。”
璀璨而夺目的紫金星光,不受控制的涌入爱莉希雅的背后,缓缓凝造出六只如苏时修背后那般的羽翼。
只不过,苏时修背后的六只羽翼是洁白而实体的,爱莉希雅现在背后的六只羽翼是紫金而虚幻的。
他将这一路来,无数人曾赠予他的那份最后的祝福,又赠予了这位「始源」的律者。
“愿「真我」的少女,能够无拘无束的,向着璀璨的星空,自由飞翔吧……”
“一直存在的「天空」,将会与「始源」的你,一同存在于「这里」……”
收起手上的力量,这份「天」之权柄,已经缔造好了奇迹。
早在刚才,那份代价就已经交付完毕了。
说什么别对自己那么残忍,让自己心里的的结合他人修改命运之后,对自己的祝福之类的……他做不到啊。
毕竟他的到来,就是为了改变这个一开始,并不美好的故事的。
虽然曾被命运束缚了多时……但现在,命运的丝线已经开始了转变。
这一次,努力,努力终将不再是一无所得了吧?
律者的形态消散,苏时修又变回了人类的样子。
他转过身,他的祝福,已经赠送完毕了。
也许自己隐瞒的欺骗被发现了,不过那不重要。
我想要拯救你,只是我的想法。
至于你的想法……抱歉,拯救你的举动,就应该保守秘密啊。
再说了,拯救到把你带回来的路程,其实过于漫长了。
时间会走很远,你也会,不是吗?
“……谢谢啦,大家。”
少女坦然接下了这份礼物。
一直存在的「天空」陪伴着她的离去,他的力量给了她直面悲剧的勇气。
那么,告别之后自己一个人踏上路途时,也许就不会感受到孤单了。
“好了,到该说再见的时候啦……”
退出众人的圈子中心,爱莉希雅的笑容,又恢复了最初的开朗和活泼。
只是,这份笑容之间,多了一丝决然和心安。
“因为我是「律者」,所以我或许能做到。”
是啊,改写世界的命运,重新谱写一整个世界的命数,并非轻而易举。
人类,根本做不到那一步,而唯有律者的力量,那份接近于神明的力量才能做到。
“可,正因为我是「人类」,所以我一定能做到。”
可是,人类的意志和信念,却反而成为了爱莉希雅改写命运的坚固动力,因为人类的信念和意志具有的精神力量,是无比强大的。
改写命运的从来不是什么力量,而是人们心底无法磨灭的希望。
“那么,我的朋友,我的知己,我的家人,我最重要的伙伴们……”
看着化为了「始源之律者」的爱莉希雅,在场所有人,都已经很难再强颜欢笑了。
告别谁能开心起来呢?何况,是真正的临别之际。
“爱莉希雅的谢幕,必须盛大而华丽。”
“所以,请最后一次……为我送别吧?!”
大家点点头,不约而同地对爱莉希雅挥挥手。
好似初遇时的招呼,又是离别之际的再见。
这下,是真的告别了。
至于再见……
苏时修轻轻念叨出这两个字了。
他的再见,可不是再也不见。
而是,以后再见。
紫金色的星翼包裹了爱莉希雅,永恒的「天空」之祝福,环绕着始源之律者。
而后,这片往世星海之内,星辰开始了转动。
那里,原本纠集着无数发光的细丝。
那是,唯有阿波尼亚,和后来的苏时修、爱莉希雅才可以看得见的「命运的提线」。
之前,因为这毫无未来的命运,因为这些注定将要不复存在的命运,所以哪怕苏时修身为「特异点」,都无法逆转得了那些悲剧,哪怕拼尽全力。
而这一次,重新被谱写的命运,或许真的会有希望了吧?
至少,在这场宴会落幕之前,苏时修一直都是如此想的。
现在,那些提线正一点一点地,消失在虚无之中。
似有一双足以排列星辰之手,带着「天霜」的祝福和「始源」的力量,正在将这些原本划定的、看不到任何未来的命运——
一一抹去。
并重铸出,全新的命运提线。
这一刻,世界的命运完成了改写。
而名为爱莉希雅的少女,也将迎来了告别之时。
终焉之时将至,归去之时已至。
看着一袭华装的爱莉希雅,苏时修不给其他人机会,立马发动了手上的力量。
紫金色的星光,将其他的人们送出了往世星海。
唯有,苏时修与凯文,还站在爱莉希雅的面前。
看着爱莉希雅露出感激与释然的目光,对着自己和凯文点点头,最终,苏时修还是不忍心转过头去。
一回头,发现身旁的凯文,脸上平静的表情早就写满了悲伤。
“我……还是做不到亲手送别。”
“我明白了,阿修。这等残忍的事情,你已无需背负。”
这是无法逆转的归去,可是,他们必须得有人送走爱莉希雅。
这一切,无法逆转。
看着苏时修身影的消匿,凯文强忍心中的悲痛,唤出天火圣裁。
他没有展开「业魔」,仅仅以自己全身的力量,汇聚在了手中的神之键之中。
举起大剑,炽热的烈火焚烧着星海,也焚烧着青年内心的痛苦和煎熬,更是焚烧着少女内心的轻松和不舍。
举起天火圣裁,挥剑之时,他的目光坚定万分!
“天火,出鞘!”
他斩出了三剑,三道炽热无比的烈焰,带着凯文愈发冰冷悲伤的内心,斩向了那个无瑕的美丽少女。
看着爱莉希雅在烈火的灼烧之下,化为「始源」的力量,逐渐消散在粉紫色的星光里,消散在回归崩坏的怀抱路途中去。
他的眼泪,终于止不住地落了下来。
将其背负,何其痛苦?
看着她的笑容消散在星光里,这片往世星海瞬间破碎后,望着剑刃之下破碎的粉红水晶花,凯文的那颗心,感到了格外地疼痛。
“……再见了,爱莉希雅。”
………………
………………
………………
黄金庭院,等候大厅门外。
靠在墙上的苏时修,看着手中的紫金焰火,一脸平静。
而他目光里的严峻,却足以证明,他在忙着至关重要的事情。
刚才,往世星海里发生了什么,他全程都目睹了。
只是,他来不及悲伤。
因为,他还背负着「希望」。
那份永恒的「天空」,能在黑暗中为无瑕的少女指路,将她带到自己这边来。
过了良久,感受到领域的破碎,听到大厅里水晶花落地的声音,苏时修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了。
怎么,还没好?
直至里面传来了凯文“噗通”跪地的声音,苏时修的手中,星焰深处突然出现了一抹粉紫色的星光!
见状,他那平静的脸色瞬间一喜。
紫金色的星光,凝聚成了金色的刻印。
看着这枚花朵般的刻印,苏时修明白,这是「真我」的刻印。
他感受到了,刻印之中那个名为「爱莉希雅」的少女的灵魂。
他带回了她的意识,他带回了她的灵魂。
至于那些律者的力量,至于那些强大的权柄……全部都回归崩坏的怀抱之中了。
星紫焰火消失,看着金色的刻印隐约闪现着粉红色的流光,他脸上终于有了轻松。
“……我做到了。”
告别,绝不意味着永别。
看着她的刻印,过了一会儿,苏时修收起了换回爱莉希雅的「希望」。
“爱莉姐,你已经,不是律者了。”
“从现在开始,你已经,是人类了呢。”
苏时修完成了她最后的心愿,而爱莉希雅想要亲自接收到这份礼物,恐怕还得好久好久之后。
只是,这下之后……就只有自己还是律者了。
完成了她的心愿,不知为何,自己貌似又陷入了更孤独的境地?
但是,靠着奇迹救回她,已经很值得了。
因为,苏时修守住了,名为「爱莉希雅」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