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家村,翠屏早早起床准备了饭食,不过是一锅稀得看得见人影的野菜粥,加上两个糙米馍馍。
张大壮坐在破损了一个角的方桌上,开始大口吃了起来。
像他这样的人家,一天只有两顿,等下吃完,便要下地干活,一直要等到太阳落山,这才回来,那个时候翠屏应该准备了晚饭,大致也和这差不多,可能还能加上一盘拌野菜。
狗娃被翠屏抽打着起了床,嘴里依旧在嘟囔。
正在一家人各自忙碌的时候,外面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张大壮连忙走到门边,正巧见到严贵带了几名家丁往这边赶过来,他的心中不由一沉。
这严贵便是严员外的管家,现在杀气腾腾过来,只怕不是什么好事。
“嘿嘿!大壮,怎么看到我来,是不是还挺高兴的?”
严贵远远看到他,不由打趣到,“卖田的事情你想清楚了吗?”
“俺.....俺不卖,那是祖上传下来的,我不能卖!”
张大壮虽然心里有些发怵,依然咬牙说道。
这个时候,严贵等人已经走到了这屋子边上。
此刻正是清晨,村人们大多在家吃饭,现在这里动静这么大,不由都走出来看热闹了。
“嘿嘿,行啊,去年秋,你家茅屋被冲,一家人没有地方落脚,是我们员外借银子给你修了这茅屋过冬的。”
“怎么?这好日子过得,就忘记咱们员外的恩情了?”
张大壮原本就不善言辞,涨红着脸说道:“俺不是不还,本来说好是年底还钱的,现在入夏才没多久,俺哪来的银子,过了秋收自然会连本带息还掉的。”
“是啊,严管家,这祖田是父辈辛辛苦苦多少年才攒起来的,不能随便卖的。”
隔壁的李婶有些看不过去说道。
“就是,大壮家去年遭了灾,好不容易安生下来,又要逼人家卖祖田。造孽啊!”
“......”
严贵环视了下四周围观的乡人,倒也不敢一味蛮横。
严家虽然是青元镇上的大户,不过也越发看中在这十里八乡的名声,严贵轻咳了一声。
“那也没办法,咱们员外说了,大家也算是乡里乡亲的,不能太难为你家。”
“这样,原本你借了三两银子,说好年底还六两,严员外说了,你现在只需要还四两银子就行了。咱也没占你便宜吧!”
周围的村民原本还有些愤怒的,毕竟这年头过生活不容易,谁家也难免遭个难。
可是现在听说,严员外居然只愿意收一两银子的利钱,倒也不好说为富不仁了。
要知道这个年头,利钱都是极高的,三两银子一年下来低的利钱也要二两银子,多的甚至可能需要五两。而现在离去年秋天已经过去了大半年了,这才收一两利钱,这简直就是大善人啊。
本来还想再帮两句的李婶,这个时候也不好说话了,只能叹息,大壮一家命苦啊。
“严管家,你在通融通融吧,去年我们家才遭了难,到了秋收,一定还钱。”
翠屏原本还想让自己男人开口,可是张大壮也是老实人,见严贵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竟然理亏得不敢开口,只能硬着头皮哀求,见对方无动于衷,只能咬牙说道。
“到了时候,我们还六两。”
严贵等人只是摇头不肯答应,其他村民虽然有些同情,却也没有人觉得严家过分。
除了一个人,哦,不是一条蛇。
白玄原本早就来了,只是所有人被外面众人的谈话吸引了,它便偷偷溜进了屋子里,藏身在房梁上面。
在他看来,这严家简直无耻啊,明知道张大壮家里不可能还银子的。
现在随口就给你降了利息,等下要用大壮家祖田抵债的时候,再给你压价几两,不仅没有亏还能多赚一些。
更何况,一年不到,三两银子的本钱,利钱竟然有一两,这比后世的高利贷还高多了。
这果然是万恶的古代。
严贵见周围人并没有话说了,这才说道:“我们严家的要求也是合情合理,这借钱是情分,不借也是道理。”
“眼下我们严家开销也大,只能提前收回银子了。”
张大壮哪里是他的对手,被一番话说得无言以对,半晌才垂下来脑袋,说道:“难俺家两亩祖田,你想开什么价?”
翠屏大急,还想说什么,可是也觉得自家不占理,一时之间只能独自在一边抹眼泪。
“三两银子再加五十个大钱一亩吧,这样扣掉欠我们严家的银子,你们还能拿到三两银子呢!”
张大壮惊叫:“什么?俺爹说当初置办下来,一亩地都要十两银子,怎么可能这么贱?”
“你那两亩田离河道远着呢,灌溉也耗费人力,这点银子已经不错了。”
严贵言语间已经有些不耐烦了,抬头看了看天色,依旧是阴天,可是时辰已经不早了。
白玄心中暗道:古时候的所谓大户果然不是东西,到时候打起来,我是不是吓唬一下那帮狗腿子呢?
这样会不会动静太大了?
他还是有些激动的,这波是要人前显圣的。
时机很重要啊,必须得等严贵等恶奴打人的时候,自己再作为正义之蛇出现。
这剧情想想都爽。
只是外面的情形似乎并没有朝着他的预想方向发展,张大壮一家只是抱头痛哭,却根本不敢殴打严贵。
而严贵虽然早就烦躁起来,不过为了维护严员外的形象,只是一味劝说。
周围的乡人也没有见到喜闻乐见的恶霸暴打村民的事迹,不少人也觉得看着没意思纷纷各自下田干活了。
就在白玄的期盼之间,又过了半个时辰,张大壮竟然答应了把祖田卖给严贵。
见到如此,原本兴致高昂的白玄此刻也是一脸的便秘的表情,但凡张大壮硬气一点,他就打算出头了。
眼下见此,白玄虽然也能理解这家贫的张大壮终究是害怕惹翻严员外,但是心头也是极为憋闷。
一时没有忍住,他便扭动着身躯从屋子里钻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