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尸骨被按照顺序摆好,头骨也放到了相应的位置。
无论从尸骨呈现的棕褐色,还是头骨额头处和尸骨上经由利器所形成的伤痕深度,都刚好吻合。
看着摆在地上的尸骨,常飞章难掩惧色的问道:“林乐知,这…这尸骨在吴三山的地室中发现的,为何这头骨会出现在这里?”
“哦…应该是吴三山带过来的吧。”
林乐知看着棺椁中的树叶正在思索着什么,所以听到常飞章的问话,脑子里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了,回应起来有些漫不经心。
“应该?”常飞章咳嗽了几声,擦去了额间冒出的汗,神情紧张又略带严肃的说道:“林乐知,这关乎案子的事情并非儿戏,可不能随口说啊。”
“林公子说应该并非是随口一言,对吗,林公子?”姜怜安替林乐知解围道。
经由姜怜安的这番话,林乐知回过神来看向常飞章说道:“姜诡探说的没错,这头骨应该是吴三山带来湖岛的没错,我说应该,是因为我也不确定这头骨是否是吴三山放置在此处的。”
“什么是又不是的,说清楚点。”洪明旭显然有些不耐烦。
“昨日清早,我们为探知吴三山的下落,去到了王和为王村长的家中。”
林乐知看了一眼姜怜安身后的乔萤接着道:“王村长告知我们,吴三山为给乔萤找回一魂二魄外出去寻找三魂草,说他走的时候手上拿着一个小包袱。”
常飞章面色不解的问道:“这有什么不对吗?”
“出门带包袱当然没有不对,但吴三山一连出门了两个月未归家,更何况他是为了外出找寻药草,就算不带换洗的衣物,也要总归带些趁手的用具吧,只带一个小包袱不会太少了吗。”
“这……”
“当时王村长在说到那个包袱的大小时,是这么比划的。”林乐知用手比划着那个包裹的大小。”
大概三个巴掌的大小,呈椭圆形。
常飞章也在手间比了比,看向地上的头骨,面露惊慌道:“这…这不就是这个头骨的大小。”
站在一旁的柳云赫恍然大悟道:“怪不得你刚才要借我的手比对,原来是这样。”
“所以在王村长说,吴三山出门只带了一个小包袱时,林公子便已经发现这个疑点了。”姜怜安看着林乐知,眼中带有欣赏之色。
姜怜安的这番话,相当于为林乐知所言提供了人证,再加上事实摆在面前,大家对林乐知所推断的更加深信不疑。
“也没有,当时只是觉得奇怪,并未多想,毕竟没有人知道失踪后的吴三山究竟去了哪里,也是在刚刚看到头骨时,才想到有这个可能性的。”
洪明旭眉头紧缩,沉着声音问道:“那你为何要说应该?”
“吴三山确实是带着头骨出门了,但没有人知道他将头骨带去了哪里,这头骨也有可能是凶手放的。”
“此话怎讲?”程肃沉下眸色说道。
“程将军,我们在湖边看到信烟的时候,吴三山的尸首已经在船上了,可这信烟是刚刚才燃尽的。”
林乐知这么说,无疑在说凶手就在离这附近不远。
周围的百姓和兵卒张望着静谧的村落,皆一脸恐惧之色。
洪明旭沉下了眸色,看向程肃询问道:“这村中屋门紧闭,兴许凶手就藏在这村中,是否要派人仔细检查村中的院落?”
“查,除军中将士外,其余的人全部留在这里待命,我回来前,任何人不准进火房,也不准出这个院子。”
程肃带兵出去后,院子中只剩下了看守的兵卒,还有随同前来的百姓。
常飞章往门口的方向看了看,确定程肃一行人走远后,轻松了一口气,擦着额头间冒出的汗珠,这才敢拖着受伤的脚到了一旁坐下,面色虚弱。
见状,清川走到了常飞章的面前,作礼道:“常县令,程将军搜查完回来还要有一会,草民略懂些医术,可否让草民一看。”
“那便有劳了。”
常飞章将官服的下摆撩了起来,伸出右脚强忍着疼痛将官靴脱了下来,袜子上已荫出了血迹,还有血迹以外的黄色分泌物。
常飞章往下褪袜子,刚褪至伤处,眉头便皱到了一起,倒吸了一口凉气。
见常飞章这样,乔萤好奇的蹲在一旁看着。
伤处流出的脓液,已经和布料粘连到了一起。
“常县令您坐好,我来吧。”
“多谢。”
清川小心翼翼的将常飞章的袜子褪了下来。
脚腕处青肿不堪,伤口处已经开始化脓了。
前夜在湖边帐篷外,常飞章本就被洪明旭所伤,走路一瘸一拐的,今早又在湖边被受到惊吓,情绪失控的百姓踩伤。
坚持走来这一路,已是十分不易了。
“看常县令这伤势恐已伤及骨头,需静心修养,不宜过多走动,否则可能会落下残疾。”
说到残疾之时,靠在角落而站的周元良微微活动了一下自己残疾的左腿,眸色中隐着失落。
“无妨,咳咳…咳!”常飞章猛烈的咳嗽了几声,面色虚弱的摆手道:“落下就落下吧,反正这案子结束之后我也打算辞官了,不重要了。”
“常县令还有咳症,可是近日有感风寒?”
常飞章轻咳了几声,轻叹了口气说道:“几个月前就这样了,应该是上了年纪力不从心了,有劳你关心,不碍事的。”
“咳症并不是小事,大人还需重视才是。”
清川为常飞章上了药,用干净的布子将伤处缠绕了起来,继而往四周看了看,开口道:“大人您等我一下,我去找些树枝过来,帮您固定一下。”
“好,多谢。”
清川在可供行动的范围内,寻找适合的树枝,乔萤也好奇的跟了过去。
原本靠在角落的周元良,一瘸一拐的走了上去,将手中寻到的木材递向了清川,面色腼腆的出声说道:“这位公子,你看这些木材行吗?”
清川将木材接了过来,用手试了试软硬。
“正合适,多谢。”
清川的视线落在了周元良的左腿上。
看到清川的视线,周元良的身形带了些局促,受伤的那根腿明明落在地上,却显得有些无所适从,周元良笑了笑有些苦涩的说道:“我这腿…都怪我自己小的时候太皮了,伤了有十多年了,已经治不好了,所以不想别人与我一样落下残疾。”
清川收回了视线,眼中含歉道:“抱歉,我并非有意…”
“没,没事。”周元良连忙摆手,“公子是行医救人者,自然眼中有病患,时刻为病人着想,乃医者之仁心,我能理解的。”
周元良打起精神来说道:“不…不过别看我这样,别的我不敢自夸,但久病成良医,在这方面我也算是半个行家了,公子你一个人不好弄,我来帮你。”
“多谢。”清川微微颔首道。
周元良一踮一簸的走到了常飞章的面前,不顾地上的脏污跪了下来,将常飞章的手上的脚放在了自己的腿上。
乔萤又跟着走了回来,撑着自己的腮帮子,蹲在一旁看着。
“哎呦,你这是做什么,不妥…不妥……”
常飞章显然觉得这样做不妥,想要把自己的脚抽回来。
“没事的常县令,常县令为了百姓着想,草民做这些事是应该的。”
闻言,常飞章的眸色沉了下来,眼中满是愧疚的说道:“都是我安排有误才出现这么大的伤亡,我实不配做这父母官啊。”
“大人您这说哪的话,您在的这些年曲江县的百姓都安居乐业,大家都很感激您,这次的事情是凶手所为,跟大人您没有任何关系,只要把凶手抓到,就能让曲江县回到从前,为我的阿爹报仇了!”
常飞章轻沉了一口气,颇有些惋惜的说道:“是个懂仁义礼的孩子,要是腿没受伤,定然也能寻一番作为啊。”
周元良的眸色微微动摇,继而笑着说道:“有您这句话就已经是对我的认可了,来,您把脚放好。”
林乐知站在门侧,视线扫过了整个院落一圈,最后落在了火房里。
不让进又没说不给看。
火房中陈设并不多,都是寻常家用的,上面都覆盖了厚厚的尘土,即便是室内也长出了不少的杂草。
一侧的墙上开有一个排气窗,窗格上结满了蜘蛛网。
林乐知又抬头看向直冲着灶突,破了洞的房顶,最后视线在土灶的烧火口处停了下来。
随着烧火口的温度逐渐降低,流出来的蜡油大部分已经凝固,变成了乳白色的膏状体。
“在想什么?”
林乐知盯着地上的蜡油,沉着眸色说道:“我在想凶手放置头骨,为何要如此大费周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