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了十几年的大将军,却被一个未出茅庐的毛头小子给推开,程肃脸上的表情明显有些挂不住,怒睁着一双眼睛,尽显威严。
不过单从武学造诣上来看,这小子确实是个可造之才。
程肃稍有些欣赏的目光,看着柳云赫说道:“有胆量,你叫什么名字?”
柳云赫转过身去,眼中没有任何惧意,但也没有任何的不敬,抱拳说道:“回将军,我叫柳云赫。”
“好。”程肃看着柳云赫,手抚上被柳云赫打到的地方,沉下眸色说道:“你可知冲撞将军,该当何罪。”
“我……”
“冲撞将军自然是大不敬之罪,若按军法处置,自然是死罪。”林乐知抢先开口说道。
柳云赫瞪圆了眼睛看向林乐知,一脸的难以置信。
表情恨不得在说,我帮了你,你居然不帮我说话,还要帮别人定我死罪。
程肃眼中突然来了兴致,视线转向林乐知说道:“那依你看,本将军该定他的死罪?”
“将军威严,本应如此,但究其原因,还是因草民所起,实乃一时情急,并非故意冲撞将军,而且若非将军刚才有意相让,他又怎可能是将军的对手。”
闻言,程肃开怀的笑了笑,不过笑声很快就止住了,眼睛盯着林乐知说道:“他的过错我可以不追究,但你昨晚在客栈前公然挑衅于我,又该当何罪?”
林乐知试探性的问道:“将军真要我自己说?”
“说。”
“依草民自己看,是无罪。”
“你说什么?”程肃的眸色沉了下来。
林乐知一脸诚挚的抱拳说道:“将军去客栈试探姜诡探,是为防有不轨之人浑水摸鱼,并非有意责难,乃心系百姓安危之举,既将军一开始就无责难之意,草民这才斗胆自称无罪。”
“你倒是会说话,知道该如何为自己辩解。”程肃目光凌厉的看着林乐知,语气却缓和了不少。
“承蒙将军大度,才敢自称无罪,但草民却并非无错。”
“哦?”程肃饶有兴趣的看着林乐知说道:“你错在哪里?”
“将军深明大义,为国为民,草民错在不该妄自揣测将军的意图,认为将军会论罪于将诡探,以小人之心度了将军之腹,实属草民考虑不周,草民自知有错,所以才来参加应征,希望能以自身微薄之力,助将军登上湖岛。”
程肃怎会看不出,林乐知表面上认错认的快,把自己置于低位,但实际上是把对手架了起来。
一言一行,都让人挑不出错。
程肃开怀的笑了笑,称赞道:“怪不得姜诡探一直向我举荐你,果然是个识时务的,这是答应给的,若做得好,回来还有赏。”
说话间,程肃把手中攥着的银锭子,放到了林乐知的手里,林乐知也识趣的用两只手去接。
“多谢程将军。”林乐知眉开眼笑的说道。
程肃转眼看向站在一旁的柳云赫说道:“至于你,能与我过上一手,确实有些本事,明天一早也一起来吧。”
柳云赫拿着剑,抱拳道:“谢程将军肯原谅我方才的无礼,我定当竭力而为。”
程肃满意的点了点头,继而说道:“好,我还与姜诡探有些事要商量,你们先回去准备吧,明日记得准时过来。”
林乐知和柳云赫行过礼数后,便离开了帐篷,帐篷外除了驻守的兵卒外,已经没有其他人了。
出了帐篷,柳云赫松了一口气,刚才自己想到林乐知的肩膀上有伤,下意识就出手了,并没有考虑那么多。
但看林乐知,好像对刚才帐篷里面发生的事情,全然不在意。
“刚才的事,谢谢你。”
“谢什么,你不是也护了我吗?”林乐知轻巧的回应道。
柳云赫不解道:“你不害怕吗?”
林乐知颠着手中沉甸甸的十两银子,脸上难掩喜色的说道:“我看起来像是不害怕吗?我不过是知道他只是想借此立威而已,不会轻易对我们动手。”
“为什么?”
“地位越高的人,往往顾虑的事情也就越多,说白了,他所忌惮的并不是你我或是姜怜安,而是隐匿在背后的人,不然像我们这种小人物,怎么会这么容易全身而退。”
“背后的人,谁?”柳云赫还是听不明白。
“看来你家公子是真的对你很好。”林乐知嘴角浅笑微微摇了摇头,继而示意柳云赫把耳朵贴过来。
柳云赫在听后,眼睛都瞪大了一分。
“是我家王……!”柳云赫连忙止住,不解的接着道:“可是为什么?”
“很简单,因为他们怕。”
“可是……”柳云赫皱起了眉头,在心里替萧以祸鸣不平。
可是,王爷从小就不受父皇的喜爱,这是人尽皆知的事实,朝野上下,不过都是对王爷面上尊敬,私下就会换一副嘴脸。
而且,王爷身中剧毒十几年了,至今找不出是何人下的毒。
一旦有一日无法控制体内的毒,便会毒气攻心,危在旦夕。
离开了湖中央的位置,岛中山后面的群山展现了出来,林乐知驻足看向湖对岸的山,缓缓道:“不过是树欲静而风不止,纵是无心亦有心。”
林乐知的难得正经,让柳云赫摸不着头脑,“什么意思?”
“有些地方看上去金碧辉煌,是无数人所向往的地方,但实际光鲜亮丽的表面之下,却是一摊沼泽,牵涉其中的人,都会难以自拔,是个真正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你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
“因为那个地方,吃的从来都不是人的皮肉,而是人的心。”
看着柳云赫一脸无法想象的神色,林乐知食指一勾,轻敲了下柳云赫的脑门,随即笑着说道:“别皱着眉头了,你只需要知道,你家公子很厉害就行了。”
说及萧以祸,柳云赫一脸骄傲,微微抬起下巴说道:“那当然!”
要是直接跟柳云赫说,萧以祸那只狐狸心思深的很,估计非要拉着自己理论上半天不成。
林乐知颠着手中的银锭子,面露喜色道:“走了,回去了。”
从刚才林乐知拿到那枚银锭子就一直眉开眼笑的,视线就没怎么从那枚银锭子上移开过。
柳云赫快走了几步跟了上去,眼中稍带些嫌弃的说道:“我还以为你来这里是为了查线索呢,没想到竟真的只是为了这十两银子。”
“只是?”林乐知把银子牢牢的接在了手里,喜悦的眸中爬满了不可思议,看向柳云赫难以置信的表情说道:“这可是白花花的十两纹银啊,我看你是跟着你家公子,日子过得太惬意了吧。”
柳云赫的眸子暗了暗没有说话,眼神中升起了一抹复杂的神色。
林乐知将抛在空中的银子,稳稳的接在了掌心里,合起手掌笑着说道:“再说了,你怎么知道,我没有找到有用的线索。”
“什么线索?”柳云赫的眸子亮了一下。
“羊皮卷。”
柳云赫想起了程肃的桌子上,好像确实有一个卷在一起的羊皮卷,“一张羊皮卷能说明什么?”
“羊皮卷本身并不稀奇,但在吴三山的地室中也有一张羊皮卷,同样是残缺的,你还记得吴三山手中的那份羊皮卷,上面绘制的是什么吗?”
柳云赫垂眸想了想,随即抬起头来看向林乐知说道:“是地图。”
林乐知笑着点了点头。
“之前我就一直在想,来此查案,为何会派一个大将军过来,现在国事安稳,边境并无战乱,程肃没有理由随身带一份地图。”
林乐知的眸色微沉,接着道:“现在看来,他们来此的目的并不是查案,而是另有目的。”
“那我们该怎么做?”柳云赫询问道。
“顺其自然,静观其变。”林乐知笑了笑接着道:“先回去吧,不然你家公子该担心你了。”
回到客栈,林乐知先行回了房间,想告诉关子恒房费的事情有着落了,但打开房门,关子恒还没有回来。
想必跟书商还没交涉完,以往也是每到中午的饭点才会回来。
想着关子恒每晚都会整理簿记,林乐知嘴角扬起了一抹坏笑,走到关子恒的包袱前,解开了一小块缝隙,将那枚银锭子塞在了簿记的正上方。
等林乐知将银锭子放好,林乐知又小心翼翼的将包袱的模样复原,才一脸沉思的坐到桌前。
从两张羊皮卷的大小来看,吴三山手中的那份,像是从大的羊皮卷上分离下来的。
若是林乐知所想没错,两张合在一起才是一张完整的地图,现在程肃派人守住了地室的入口,吴三山的那份地图,自然也就落在了程肃的手中。
吴三山仅凭手中那一小份残缺的地图,找到了那具装有金银的棺椁。
这说明,吴三山手中的那份地图才是最关键的。
可吴三山在墙上刻的那些长短不一,方向不一的刻痕,又有什么用意呢?
林乐知用关子恒的毛笔,拿过了一旁的一包药包,将脑海中还记得的刻痕画在了药包的后面。
因为地室的光源不够,所以林乐知只记住了一部分刻痕。
看来……得再找机会去一趟吴三山的地室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