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想万想,林乐知都没想到,萧以祸这小子能答应下来,前一秒还在甩的衣服,后一秒就停滞了。
由于惯性,衣服往前摆了一下,然后才落回原位。
不过不得不说,萧以祸这小子真的伪装的很好,自己都逼到这份劲上了,居然还能如此淡定从容,不露出一点破绽。
是个能成大器的人。
萧以祸往前走了几步,将林乐知手中的那件破衣接了过去,像是确认般的问道:“这件衣服如果我穿了,我就能跟你一起去了对吧。”
接触到萧以祸满是怀疑的目光,林乐知尴尬的笑了几声,眼睛看向别处,“当…当然,我一向说话算数。”
确定下来后,两人拿着衣服到了长滦县的县衙,杨翰采也很快迎了出来,依礼互相问过好后,林乐知开门见山的说道:“我们二人准备前往牙人庄,不知杨知府安排的怎么样了。”
“都准备的差不多了,只是……”杨知府看向萧以祸,神情为难的接着道:“王爷,你真的要一同前往吗?”
萧以祸轻声“嗯”了一声,声音中带着一丝怒意道:“难道杨知府还想阻拦我?”
杨翰采神色惶恐,连忙说道:“下官绝无此意,王爷为帮百姓查清此案,与姜公子前往危险之地,乃北齐之福,但……”
杨翰采神色有些犹豫。
萧以祸直言道:“有何顾虑,但说无妨。”
杨翰采在萧以祸的面前跪了下来,仿若已铸成大错一般,万分惶恐道:“只是这次前往是混在一群犯了错的流民之中,路途劳顿,且流民粗鄙,恐会伤及王爷。”
“无妨,你起来吧。”
但杨知府并未站起身,仍旧跪在地上说道:“下官还有一事,想请王爷答应。”
“何事?”
“下官昨晚思量了很多,若王爷决意要去,下官也无颜苟于这县衙之中,不知王爷和姜公子可否带下官一同前往?”
杨翰采跪在地上保持着行礼的姿势,等待着萧以祸的回应。
萧以祸沉默了片刻,而后看向林乐知说道:“只要怜安同意,我没意见。”
借以此,两个人的目光,都投向了林乐知,林乐知连忙摆手道:“多个人多个帮手,我也没意见。”
“好,那王爷和姜公子稍等我片刻,我立即就去准备。”
杨翰采站起身来,准备回房间收拾行李。
“等下,杨知府。”
杨翰采回过神来看向林乐知说道:“姜公子可是还有事要嘱托,我一并找人去办。”
“没有,只是这次去牙人庄是为了查案,一切还需低调而行,切不可招摇。”
杨翰采看了一眼林乐知手中的衣服,了然道:“多谢姜公子提醒,我定然准备妥当。”
出发前,三人换好了衣服。
林乐知看向萧以祸,左瞧右瞧,总是觉得哪里不对。
想了一会,林乐知直接上手扯乱了萧以祸的头发,萧以祸也任由林乐知随意摆弄,直到林乐知要往萧以祸的脸上抹土灰的时候,萧以祸挡住了林乐知准备作恶的手。
“怜安,就算要混入牙人庄,也不用做到这个份上吧。”
萧以祸的脸上写满了不情愿。
林乐知笑了笑,躲开了萧以祸的手,直接朝萧以祸的脸上还有脖子抹去,就连胳膊和手也没放过。
完成之后看着自己的大作,得意的笑了笑说道:“换别人是不用,但是你真不行。”
“为何?”
林乐知蹲向地上,又从地上抹了几把地上的土灰,往自己的脸上胡乱的抹上去。
“你想想,被带进牙人庄的不是穷人家,就是因战乱四处流窜的流民,活下去就是他们最重要的事情,吃不饱和穿不暖乃是常态,以你的穿着打扮以及气质,恨不得把有钱两个字写在脸上,一看就是富人家的孩子,如何混的进去。”
直到把自己抹成了一个大花脸,林乐知才站起身来看着萧以祸,一脸认真的说道:“我就是觉得你接受不了这样,所以才不想带你去,那牙人庄恐怕有过之而无不及,如果你后悔的话,现在还来得及。”
萧以祸垂眸思索了片刻,看向林乐知说道:“我要去。”
林乐知满意的点了点头,而后看向杨翰采,杨翰采已经有样学样的往自己的身上涂好了土灰。
林乐知夸赞道:“杨知府愿做到这般,不愧为百姓官,在下佩服。”
杨翰采笑着谦虚道:“这样才不会引人注目,是姜公子考虑周全,本官还需向姜公子学习才是。”
因为要混在流民之中,只能在衙差的押送下,跟在流民的后面徒步前往。
随行的几个衙役都战战兢兢的,让流民们走在前面。
长滦县位于北齐的南部,出了北齐,临近云羌国,越往南边走植被越为茂密,正值夏季也免不了蚊虫的叮咬,身上穿的破衣服更起不到什么防护作用。
旁边的草地里,见到曼陀罗花的几率也越来越大。
所以杨翰采也很担忧萧以祸的身体状况,一路上都小心谨慎的观察着萧以祸的状况。
但凡稍微咳嗽一声,都能吓得杨翰采变了脸色,冷汗直流。
原以为只有几个流民,没想到此次行进的队伍里,流民非常的多,多达三十多个人。
自打来到这州庆镇,已经遇到了不少流民。
林乐知想开口询问的,没想到一旁的萧以祸倒是先开了口,萧以祸看着前面的流民低声问道:“不知他们都犯了什么错,为何要被赶至边境。”
“王…”收到萧以祸的视线,杨翰采立马改口道:“公…公子,他们其实都没犯什么大错,只是这州庆镇的流民实在是太多了,他们在北齐境内无事可做,又非我们北齐的子民,只好把他们赶至边境,让他们再寻出路。”
林乐知开口问道:“你说他们并非北齐的子民,那可是云羌国的子民?”
“姜公子说的不错,正是如此。”
林乐知不解道:“既然云羌国已灭,云羌一国自然归为北齐之地,即使如此,又为何要区分北齐与云羌?”
“话虽然这么说,可也并非易事,根据将士们传回的消息,云羌国境内现在已经是一副残败之景,而且自那云羌国太子……”说着说着,杨翰采突然噤了声,眼睛看向萧以祸不敢再说下去。
林乐知追问道:“他怎么了?”
“这…他……”
杨翰采支支吾吾的就是不敢说下去。
这朝廷上谁人不知,萧以祸与那南荣忆自小便认识,南荣忆的死对萧以祸打击甚大,身体自小就不好,因为南荣忆的死,还大病了一场。
南临城离云羌国是最近的城池,萧以祸便向圣上请求将南临一边陲小地作为封地,封给他。
云羌国大灭,圣上龙颜大悦,便应允了。
其实杨翰采就算不说,林乐知心里也明白。
南荣忆的死乃是朝堂争斗的结果,云羌国大灭,皇室之中只剩下南荣忆一人。
南荣忆在那个位置上,是必死的。
就算南荣忆自己不动手,萧以祸也不动手,作为皇帝也不可能留下这样的隐患。
云羌国上下对皇室十分敬仰,北齐皇室深知这一点,因此忌惮云羌国的皇室血脉,只有南荣忆死透了,云羌国的民心才可乱,彻底的断了复国的可能。
一个民心大乱且敬仰皇室的国家,要想彻底收复,也并非一朝一夕的事情。
可不管怎么说,把南荣忆写死的罪魁祸首也正是自己。
关于这点,其实林乐知觉得自己挺对不起萧以祸的。
毕竟,萧以祸自小生下来便不受父皇喜爱,其他皇子身在皇室又何来的真心相待,在那皇宫里南荣忆是他唯一知心的朋友。
若不是南荣忆死了,想必萧以祸也不会走上一条造反的路,而是安心做自己的闲散王爷。
不过萧以祸在玉龙村刻意询问死的人能否活过来,以及来到这州庆镇萧以祸管自己叫阿忆,甚至萧以祸的贴身侍卫在看到自己后,都是一脸见鬼的模样。
莫非……南荣忆真的只是假死,还化名为了姜怜安?
南荣忆来到北齐为质的那年刚满九岁,萧以祸七岁,自为质的那一天便被困在北齐的深宫之中,深宫之外没人见过也是正常的。
恰逢南荣忆那晚不幸落水昏迷,而自己刚刚好穿到了南荣忆的身上,还遇到了萧以祸。
要是这样,也未免太巧合了。
“怜安,你想知道的话,为何不直接问我?”站在一旁的萧以祸突然开口说道。
萧以祸的话,成功的打断了林乐知的思考。
杨翰采怕触及萧以祸的霉头,引火烧身,便借机走快了几步。
林乐知顶着失忆的名头倒也不怕萧以祸对自己怎么样,况且若自己真的是南荣忆,萧以祸就更不会对自己做什么了。
林乐知眉毛微挑试探性的问道:“若我问的话,你会如实告知吗?”
萧以祸看向林乐知的眼神,眸子中带着深深的悲凉之意,良久,薄唇微微轻启,正当想说些什么时,队伍的前列突然发出了惊叫声,身后负责押送流民的衙役见此状也全部掉头逃窜。
转眼间,就只剩下了被押送而来的流民。
林乐知和萧以祸对视了一眼,快速的去到了队伍的前列,发现一位男子的脚卡进了陷阱之中,脚心被利刃贯穿。
紧接着,旁边的树林中,传来一阵窸窣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