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雄骑上单车带着春妹跟村前的机耕路走,一个问一个答很快就到大河边了。
黑夜茫茫,天上偶尔有一颗星星划过夜空,是那样的美艳动人。地上田垌中间,这有一束在光闪亮,那有一束在光闪亮,而且还有喁喁似人非人的声音,是那样的神秘而惧人。
“哥,那和那是什么东西在闪亮?”女性就是女性,对黑夜里出现的现象总有一丝恐惧与紧张,春妹指着田垌问。
“别紧张,那是人家在守夜水亮的电筒光。来给电筒给我,我去要竹排出来好走!”春妹把电筒递了来,梦雄拿着电筒便去藏竹排的蒙草中间把竹排给拖了出来。
把单车扛上竹排倒着放在竹排尾,两张板凳放在竹排的中间,跳下竹排梦雄便对春妹说:“阳老师,上来呀?!”
“又叫老师,先前讲的话忘记啦?叫妹!”春妹佯嗔道。
“好叫错了,妹上竹排来吧!”由于竹排在水面上有点晃动,春妹不敢上。梦雄就伸手扶她了,春妹一脚迈上了竹排,竟然整个身子都撞进他的怀里。
两人便拥抱似地搂在一起了,她感觉他的坚实,他感觉她的坚挺。好在是晚上,看不到对方的脸。要是在白天能看到对方的脸,一定会是个大红的臊脸。
她心跳怦怦,他也心跳怦怦。然后像被电击了一般,很快脱抱。
“坐好了,走排了!”稳定了晃动的竹排后,梦雄最先打破了沉默。春妹坐上板凳了说:“坐好了,走排吧!”
春妹从来都没有坐过竹排,更别说在河中漂流,又在晚上航行了。因此既有新鲜感,又怕落水的担心。
“别怕,有哥呢!”梦雄摆正排头坐下了,与她尺咫挨近,安慰说,还让她靠在他的身上。
河水悠悠,竹排悠悠。岸上不但有看夜水人的电筒光,还有村子里闪着的电灯光,更有萤火虫飞动时,一闪一闪的弱光。
由于是下水行排,顺风又顺水,大有两岸山岭依依过,竹排走了一滩又一滩之感。
“哥,伯父是怎么走的?”靠在梦雄的身上了,还一手攀着他的腰,有了坚实感春妹忍不住问了。
“妹怎么想起问这个了?”梦雄问,往事不堪回首揪心如烟,他真的不想重提,特别是面对一个姑娘。
“不为什么,人家就是想知道,讲嘛!”春妹求着说,像个撒娇的小妹妹,还用满有香气的秀发厮磨在梦雄身上。
“唉,往事不堪回首呐。既然妹想听,那我就讲给妹听吧!”梦雄本来不想讲的,经不住春妹一问再问,他还是把自己的家史给讲了出来。
“爸爸是个旧政府人员,虽然解放后重又在新成立的政府部门工作。但因为历史的原因后来又被打成了敌特,被清洗回家了。”
“文革又被打成现行反革命,今天批明天斗。没完没了的批斗,让爸爸感觉生不如死,有一天晚上偷偷跑出去上吊死了。”
“就这样伯妈便下堂了?!”
“对,妈妈在爸爸死后不久便回外婆那改嫁了。那时伯娘还在,也还有他们的孩子。一来舍不得我,二来怕把我交给大伯,大伯娘看不得我丢贱。所以最先是带着我一起回外婆那下堂的,刚开始继父还可以。后来有弟弟妹妹了,继父看不得我。刚好伯娘和她的孩子都死了,大伯叫我回来十里村,我便回来跟大伯一起生活了。”
“有几个弟弟,几个妹妹?”听陌生哥说母亲改嫁了还有弟弟妹妹,春妹忙着问。
“一个弟弟,一个妹妹!”
“你们还有联系吗?”
“刚回来的时候,妈妈回来过几次,后来就不回来了。”
“哥就没再去看过伯妈和弟弟妹妹了?”
“唉,继父都撵我走了,母亲夹在中间特别不好做人,我哪里还敢去那看母亲和弟弟妹妹?!”
“继父为什么那样讨厌哥?”听陌生哥说母亲不回来看他,他也不去看母亲和弟弟妹妹,春妹忍不住又问。
“还不是因为爸爸是旧人员,家庭成份是地主吗?人家(继父)可是纯纯的贫下中农又是生产队长嘛!”看一眼黑暗中的河水,梦雄说。
“现在不是不讲阶级成份了吗?哥也不去看伯妈,伯妈也不回来吗?”
“她没有回来,我也懒得去,免着互相见了尴尬与烦恼。”
陌生哥梦雄虽然讲得很平淡,有点波澜不惊,像是说别人的事。但正好看出他内心中的那种穿心的痛与往事不堪回首。
春妹尽管没有经过因为成份高遭受过的磨难,但是在那个唯成份论的年代,很多因为家庭成份高的少年男女,像路边的小草一样,任人踩在脚下受苦受难,她还是亲眼见过的。
叹了一声气,她问:“哥,这次被冤枉进了派出所,是不是黄鼠狼所为?”
“有这种可能!”梦雄并不否认,怕春妹为此自责,他补上一句说:“曾家人和吴家人也想我死啊!”
陌生哥被冤枉进了派出所关了两三天,因为秀成姨叫她去会黄鼠狼,又亲眼见陌生哥被关在派出所,所以事情的来龙去脉春妹还是听说了一点的。
至于曾家人和吴家人希望陌生哥死,她就不知道了,忙着问:“这是为什么,哥和曾吴两家人也有过?”
“对,有仇?”
“什么仇?”
“这里的弯弯道道就多了,简单地讲还是因为逼死了我老爸。曾家人和吴家一直占着村干部,从前不担心什么。现在社会环境变了,怕我有一天强大报复他们!”
梦雄没有把因为初恋曾三妹的死迁怒于他讲出来,而是把爸爸的死拿来做挡箭牌。
“哥,曾家财和吴仔真是互殴致死的?!”只听春妹问,梦雄说:“我亲眼所见还能有假吗?不是找到吴仔用来砸死曾家财的那块石头,我可能就是有一百张嘴都难以说得清楚。”
“清者自清,浊者自浊,不是哥所为自然会清楚的。”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听春妹这么说,梦雄险些想把当年因为初恋曾三妹的死,被冤枉判了五年徒刑的事讲出来咯,可是他没有说。用一句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来敷衍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