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六让叶十七先回清水镇,他并未推辞,有些事必须去解决。药材用了整整三日才送到,可见施毒的人早已经将清水镇周围的相关药材搜刮一空。清水镇不隶属于皓翎也不隶属西炎,自然也没有官府来管管这里百姓的死活。
叶十七双脚一踏上清水镇,放眼望去,满目荒凉。往日车水马龙,井然有序的街道此刻沉寂萧条,各家各户关门闭户,偶有人路过,都是一脸惊慌失措,四处寻医问药,却处处吃个闭门羹。
叶十七上前告知那人,“去街东边的念夭酒肆拿药。”
那人感激涕零,跪地感谢,“谢谢,谢谢,您真是大好人!”
叶十七忍住心中悲怆,鹬蚌相争渔翁得不得利尚未可知,却会将相争之地践成烂泥。得权者意欲逐鹿天下,名义上为天下苍生,可一国苍生是天下,一处苍生亦为天下。
叶十七快步来到回春堂,桓(涂山璟的暗卫统领)赶紧迎上去,“公子,已经按您吩咐去隔壁镇搜集药材,但是,现在药价水涨船高,况且……”叶十七摆手打断他,“现在不是谈这个的时候,老木他们怎么样?”
桓皱皱眉,“老木是神族情况稍微好一点,但是串子是人族,没有灵力护身,情况有点严重。”
说着这话的时候,叶十七已经踏进了屋子,起(涂山璟的女子暗卫统领)、兔子精、麻子正在榻边伺候着老木和串子,老木还能睁眼,串子却昏迷不醒。
看到起,叶十七有点诧异,桓赶紧解释道:“我这个,不太会照顾人,您又千叮咛万嘱咐要照顾好他们,于是我便擅自做主将起统领请了来。”说罢,桓意欲下跪请罪,叶十七拦住他,朝他使了使眼色,他这才想起来公子千叮呤万嘱咐里还有一个便是:不可泄露他的身份,大家只当朋友相处。
桓紧张地看向里屋,还好兔子精和麻子还没有发现他们才喘了口气,于是大大咧咧地拍着叶十七的肩膀,“叶兄,你来啦!”
听到这一声,大家才反应过来,起条件反射地想行礼,被桓挤眉弄眼一提醒,赶紧换了说辞,“叶老板!”
兔子精和麻子一脸像见到救星一样扑上来,“叶老板!”随即两人都张望着他的背后,“六哥呢?”“六哥没跟你一起吗?”
床上老木乏力,但眼神也一样地张望,盼望着小六的出现。
叶十七歉意地说:“小六有事被耽搁了。”
老木眼眸重重地垂下去,只有他知道小六和叶十七是去了辰荣军队,如今叶十七回来了,小六却没回来,他多半被扣下来了。
“不过大家放心,我会想办法把他接出来。”
一听这话,兔子精忍不住眼泪滚了出来。从前她不觉得有什么,可自从小六消失几天,她发现自己成天魂不守舍。
虽然老木不说六哥去了哪里,但是从他们凝重地神色里知道定然不是什么好事。如今整个清水镇都被疫病闹得人心惶惶,老木串子又病得这么严重,要换做往日六哥早就上蹿下跳地想办法了,可是到现在他都没有出现,说不定他,他已经凶多吉少。兔子精忍不住内心嚎啕:六哥,我不喜欢那个叶十七了,我就喜欢你!你一定要活着回来!
叶十七上前查看串子的病情,浑身滚烫不说,脓包还比一般人密,皮肤也跟着溃烂。同样都服用了小六的药方,老木的病情已经得到了控制,但为何串子却丝毫没有减缓?
叶十七思考了片刻,恍然大悟,这些天他和小六在军营,军营里都是神族,配置的药方适应于神族的体质,却不适应于人族体质。
他走到老木跟前轻声说道:“老木,你放心,小六很安全,我很快就能把他接回来,至于串子……你别担心,小六会想到办法救他的。”
老木虚躺着,没有力气,只一双有些浑浊的眼睛眨巴了两下。
说罢,叶十七朝众位揖礼,带着桓告辞而去。
一回到念夭酒坊,叶十七看到一长队人正排队取药,静夜组织着酒坊的小斯们正在分发药材。清水镇无官府、无世家,如今遭了灾,自然也无人照应。
静夜见到叶十七,便赶紧凑上前行礼,随即紧张兮兮地对叶十七说:“公子您总算回来了,这附近镇上的药早就被收得差不多了,之前我们从百里外的镇上运来的药都悉数送进了军营,如今酒坊里囤积的药已经不够了,看这样子最多撑到明日。”
桓补充道:“是的,公子,那些人早有预防,只怕是将方圆百里的药材都收购一空了。”
“那我命你们从百里外调集的药材还需要多少日?”
桓算了算,“加上收购、装车,涂山氏商队快马加鞭怎么也得三日以后了。”
静夜见公子开始思忖着又要自掏腰包救下这满镇的人,不免心生担忧:“公子,这一次疫病来势汹汹,这清水镇少说也有上万民众,您这一慷慨解囊,就算是涂山氏家财万贯,也禁不起次次这样的消耗啊!”
桓瞪了一眼静夜,“你懂什么?公子这叫心怀天下,兼济苍生,是真正的英雄!你成日里,待在府内,不通晓世事,不知这天下君王常有,而英雄少见。”
静夜被桓怼得哑口无言,但她心内却甚为不服,嘟囔道:“我虽是一介女流,但亦知要想行致远,必粮草足,总是解自己之囊慷他人之慨到底是个无底洞啊!”
两人争论不休,也怪平日里叶十七总是纵着他们,所以才有了两人的畅所欲言。叶十七稳坐于案前,奋笔疾书,写完两封信笺后又信手作了一副画。
桓还在跟静夜争论,但见公子起身才止住了嘴。只见叶十七笑了笑,将玉简交给桓,吩咐他一封交给轵邑城主辰荣熠,一封交给皓翎青龙部的蓐收,并嘱托他务必在天黑前送达,桓领命而去。
随即叶十七又将那副画送给静夜,他笑笑说:“你说得对,粮草足方能行至远,我们需得一劳永逸地解决这里的问题。”
静夜受宠若惊地接过去,公子的画在大荒那可是千金难求。她展开一看,扶桑树下一男子双手拉弓,弓上非箭乃石,正瞄着树上三只鸟。
待处理完一切事务,天色将暗,叶十七寻了起,又带了几名暗卫随他一起潜入辰荣军队。
到了山林,叶十七吩咐起去西边制造一点混乱,并嘱托她尽量拖住相柳,随即他化成辰荣士兵朝相柳营帐方向而去。
玟小六白天被相柳吸了血本就精力消散,又被迫给数千将士熬药、查看病情,身体自然有些吃不消,脸色苍白,身体摇摇欲坠。
忽然看到有士兵往西边集结,玟小六一想多半军营里面又出现刺客了,这才来几天,刺客都来了好几波。
玟小六昏昏沉沉,熬着身子,守在汤药前。
前几日叶十七在的时候一切井井有条,他还得意于自己指挥得当,今日叶十七一走,才知原来是叶十七默默安排好了一切。
一会儿有士兵来问汤药熬制的比例,一会儿来问服药的时辰,一会儿又有士兵咋呼地说谁谁谁不行了……到了晚上查验病情的时候,玟小六让各小队管事的人呈交病情案例,结果几人交来的案例乱七八糟,一问才知,原来前几日都是叶十七收集上去自行整理好后才给玟小六过目的。
玟小六顿时觉得叶十七真是千好万好,心中感念,又想起相柳,不免愤愤不平。
“要我说,这人与人差距怎么就这么大?虽然都长得好看,有些人好看但有毒,有些人好看……”玟小六兀自嘀咕,却想不起来用什么词儿形容叶十七,脑海里浮现出他那双总是泛着盈盈秋水的眼睛和笑得璀璨的模样,心里不免有了甜滋滋的感觉。
或许甜过头了,玟小六只觉得脑袋晕乎乎,把着药勺的手松了,身子一软直直地倒下去了。
倒在半空,他被一个士兵接住,那士兵满脸惆怅,焦急地喊道:
“小六!”
小六?士兵不都是叫我玟医师吗?谁这么大胆敢直呼我名?
昏昏沉沉中,他感觉自己被打横抱起,随即被放置榻上,一只手掌从身上抚过,周身才感觉舒坦了许多,意识也清醒了过来。
玟小六坐起来打量着眼前这个脸生的士兵,“你是谁?”
那士兵朝自己施了灵力,一下子化回了原来的样子,玟小六一见,顿时像见了亲人一样亲切,一下子抱上去,“哎呀!十七,你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