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咱们真的要去镇上了？”
李珍珠坐在洋车子前面大杠上，扭着头，满脸激动。
李文风笑，“嗯，半小时就到了。”
小姑娘晃着脚，小脸因为激动涨的通红。
平时总怯怯的性子，这会儿居然敢扒着李文风的胳膊，探头去叫坐在后座的李琉璃。
“大姐，我们要去镇上了。”
李琉璃连声嗯，面上看着很沉静，眼睛却亮的吓人。
去镇上买去省城的火车票，她们……以后就可以一直一直跟爸爸生活在一起了。
她扭头望了眼越来越远的小山村，那明明是她从小长大的地方，要离开了，她却没有一丝留恋。
“爸，北京是什么样子？也有很多小山村，买东西要走很远的路去镇上吗？”
“我们去了北京，还能念书吗？奇楠堂哥过年放假在家的时候说，他们学校有教外语的外国人，我们也会有外国人当老师吗？”
李珍珠仰着脑袋，有问不完的问题。
李文风笑着挨个回答她，“北京是咱们国家的首都，有伟人们开国大典登过的天安门，有抵挡外敌的万里长城，有老祖宗留下的历史文化……”
“北京也有很多小山村，也有很多地方买东西需要走很远的路去镇上，但我们的国家正在努力超前发展，总有一天会实现出门就能购物……”
“当然能念书，你们这么小的年纪，正是努力学习汲取文化茁壮成长的时候，只有你们掌握了改变命运的知识，才能帮助我们的祖国走向繁荣昌盛！你们都是国家未来的国之栋梁。”
李珍珠听的满眼希冀，连连点头，“爸和部队的叔叔保护我们的祖国国泰民安！”
“爸和叔叔们是国家和百姓们的英雄！”李琉璃探出头，铿锵有力的补充！
“对。”
李文风爽朗大笑，心里是从未有过的轻松与欢快。
对即将到来的随军生活向往不已。
姐妹俩对视一眼，捂着嘴笑弯了眉眼。
父女三人有说有笑的到了镇上，李文风推着车子先去车站补了一个大人两个孩子的票。
担心妻子坐着伤腰，特意找人给樊清一和小珊瑚买了卧铺。
买完票出来，在火车站小广场外面，摆着几家小吃，有一家是卖丸子汤的。
“好喝不贵的丸子汤，猪骨熬一整夜浓白浓白的汤，四五点起来炸的焦丸子，自家地里种的红辣椒炸出来的辣椒油，香的嘞……”
李珍珠舔了舔舌头。
“想喝丸子汤？”李文风停下脚步，垂眸看女儿。
李珍珠下意识摇头，身子还轻轻打了个摆，有些害怕的往李琉璃身边挤。
“珠珠，是咱爸！”李琉璃抓住她的细胳膊，轻捏了下，“别怕。”
李珍珠顿了下，猛的抬起来，看到李文风嘴巴扁着，眼眶红红的。
哽咽了一声，“爸不笑的时候，声音跟大伯好像。”
李文风眸色猛的一深，面上却没显露出来，笑着摸了摸闺女的头。
“你大伯还带你们来镇上玩过？”
李珍珠求救的看李琉璃。
李琉璃抿着唇，缓慢的点了下头，“桑臣堂哥厂里有人想收养一个女孩，说要是看中我和珠珠，就给桑臣堂哥转正，我跟珠珠就故意在那人面前……大喊大叫，装疯卖傻，他们就没看上我们。”
李文风的眸色又深了几分。
“你怎么知道的？”
“大伯娘说的，大伯跟大伯娘还吵了一架，说她不该瞒着他，不然……”
李琉璃抬头看李文风，有些不忍心又带着些同情的安慰他，“爸，大伯他……可能跟你小时候……就是当你哥哥的时候，不一样了……我们老师说，人在成长的过程中，经历了事，总会跟以前不一样的……”
“嗯，你们老师说的没错。”
李文风笑笑，一手揉着一个女儿的头，“走，爸带你们喝丸子汤去，以后咱们想吃什么就吃什么，爸的津贴养你们，绰绰有余。”
“到时候我和大姐炸丸子，咱们自己种菜，骨头就买人家剃干净的，这样就花不了几个钱。”李珍珠在李文风的笑脸下，又恢复了笑容，小嘴叭叭叭的说着以后的向往。
李文风满口应下，“好！到时候爸开菜园，咱们自己种菜。”
李琉璃也笑着点头。
父女三人结伴到了丸子汤摊子前，正叫喊的年轻媳妇笑着招呼他们坐下，“两碗还是一……”
她看了眼姐妹俩，问李文风。
“三碗，一碗多放辣椒油，一碗多放芫荽，有细粉吗？”
“有。”
“一碗加点细粉。”
年轻媳妇笑着说好，煮好端过来的时候，看到李文风体贴的给两个女儿拿勺子，眼里的笑意更浓了些。
“大哥对闺女真好，带闺女出来的很少给闺女一人买一碗的。”
好多都觉得浪费钱。
李文风道了谢，辣椒油多的端到李珍珠跟前，细粉多的端给李琉璃，自己接了芫荽多的那碗。
三人吃到一半，旁边走过来两女一男。
女人抱着一个孩子，一屁股坐到了他们隔壁的长凳上，“累死我了，可算到地方了，当家的，那边什么时候来？”
“说的是十点，应该快了。”一个年岁与女人相当的男人也坐了下来。
还有一个年龄稍大一些的婆子，一双吊梢眼，坐下就拍了下桌子，卖丸子汤的年轻媳妇满笑着叫婶子。
三人要了两碗丸子汤，抱孩子的女人舔着发干的嘴，讨好的笑，“娘，给俺也来一碗吧，怪渴的……”
“渴去喝水，生的孩子都是坏的，你还有脸吃！”
女人不敢再说话，眼巴巴的看对面男人，男人习以为常，不耐烦的摆手，“一会儿给你吃两口。”
“当家的对俺真好。”女人满足的笑了。
婆子骂了几句，嘟囔道，“沈大树那老东西太没能耐了，早知道他闺女那婆家不靠谱，咱们一早答应这家，省的又跑这一趟。”
“那不是想着给老大换个童养媳吗？老大都十五了，又是个傻子，过两年怎么讨老婆？咱家又没钱，谁家愿意把姑娘嫁给一个傻子？！”
女人也一脸可惜，“要不是咱们换孩子那李家二媳妇突然跟中邪了一样，对着她婆子要砍要杀的！咱们把孩子换回来，养上十来年，正好给老大当媳妇……”
“行了，等会儿人来了，把孩子给人家，咱们拿了钱回去，再寻摸寻摸，看能不能给老大买一个，最好是年龄差不多的，能留个种。老大那情况人县医院医生都说不一定能活过十八……”
“哪那么好买？被抓到是要坐牢的！”
婆子骂骂咧咧，“沈大花也是个没用的，孩子一生下来就应该抱给咱们……老大能活到她长大可以娶了当媳妇，活不到也能配个冥婚，现在这样烦死个人……”
从沈大树的名字开始，李文风就察觉到不对劲了。
再听夫妻俩后面这话，他拿筷子的手蓦然攥紧，眸子更是从未有过的阴冷。
“嫂子，这天儿热，怎么给孩子包这么紧？”
卖丸子汤的年轻媳妇端了丸子汤过来，笑着跟女人说话，低头看了眼那不哭不闹的孩子，结果只一眼，给吓的短促的尖叫了一声。
“啊！这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