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悦意只觉心里慌得厉害,恐怕现在已是睡不下去,想着其他人只怕还在睡梦中,不由隔窗问道:“东哥,你现在方不方便?”
东哥的声音明显一紧,“什么事?”
“我现在想马上回去。”
“什么事这么急?”
宋悦意没有回答他,只是问,“如果我们现在赶马车回去要多久到家?”
东哥沉吟了一下,“差不多两个时辰吧。”
“骑马呢?”
“最多一个时辰。”
一个时辰差不多可以赶在父亲上值之前回府。宋悦意立即推被而起,“东哥,不要惊动旁人,你去备马,麻烦你现在就送我回去。”
谢东哥没有再多问,应了声“好”,便离开了。
静兰和沁兰一脸莫名,沁兰道:“姑娘到底做了何噩梦,一定要这个时辰回去?奴婢和静兰又不会骑马……”
宋悦意穿着衣裳,“有些事我没法和你们说清,现在我非回去不可。你们俩个稍后和大哥他们一起走。快去给我打水洗漱。”
见她说得急,静兰和沁兰也不敢耽搁,打水备衣梳妆,差不多一柱香后,谢东哥已一身黑色劲装的走了进来,“马已备好,是不是现在就走?”
“现在就走。”宋悦意全都收拾好就要跟他出去,静兰怕霜寒夜露,又追着出去为她披了一件棉披。
宋悦意随东哥走到山门前,才发现在黝暗的夜色中,已有约摸十来骑等在那里。
她有些吃惊,东哥似知她在想什么,微微一笑,“我怕重蹈覆辙,再加如今你因为野人山提炼食盐而出了名,怕有人对你不利,我自然要准备周祥些。”
宋悦意见他只牵了一匹高头骏马,“只一匹马么?我骑了你呢?”
东哥波澜不惊,“这匹是我的座骑,如果你能驾驭,你就骑它回去。我让这些兄弟们护送你也一样。”
宋悦意心里急,也不与他多说,登了马蹬子就翻身上去。
未料那马却扬蹄长嘶,若不是她抓得紧,险些就要摔下来。
“这畜牲有些烈,看来还得我来。”
宋悦意在马背上还没颠明白,只觉身后一暖,东哥已纵身坐于她后面,双臂一探,接过她手中马缰,像计谋得逞般得意低笑不已。
宋悦意自知他心里打的什么鬼主意,肘击了他胸腹一下,骂道:“登徒子。”
似乎与夜色融为一体的黑衣骑士中传来闷闷地笑声。
山风凛冽,黑衣骑士们有的前面带路,有的垫后,马蹄声在金乌西沉中有条不紊的渐渐远去。
一个时辰后,众骑踏破街市的宁静,终于抵达宋府。
谢东哥以为宋悦意不愿他跟进去,在勒停马时,暗自握了握她冰凉的手,“怎么样,是不是很累?”
宋悦意没有挣扎,倚在他温暖的胸怀,“还好。稍后……能不能麻烦你跟我一起进去?”
谢东哥一怔,“是不是有什么事?”
宋悦意回头看着他,一双如烟似雾的眼眸在晨光中艳若朝霞,“你知道的,我有一点奇能,偶尔能预知一些事。我担心父亲已遭了人的暗算,你是大理寺少卿,务必要帮我查清此事。”
谢东哥自然想到在猴儿岭她准确找到他又相救的事,一直以来他都在百思不得其解,也曾怀疑过她有何奇异之处。
毕竟太过玄乎,到底还是没敢多想。
没想到她今日竟亲口承认了。
他没有犹豫,正色道:“职责所在,若是你父亲真是被人冤枉,我自会查个清楚明白。”
宋悦意叫开门房,问宋显宗有没有出门。
门房说圣驾已愈,老爷今日要上朝,出去得很早。
宋悦意没敢耽搁,立即带着谢东哥前往书房,并将昨日刘氏说的关于张士贤的事讲述了一遍。
等到宋显宗书房时,两个小厮正在里面拂尘打扫。
她吩咐他们去把夫人找来,说是有急事同她商议。
两小厮离开后,宋悦意凭着梦境,竟能准确从书架后的暗格里找到一个册子,上面极为工整的书着《新学论》三字。
再翻开里面的落尾,果然是张士贤的名字。
谢东哥拿着那篇策论大为惊诧。
宋悦意紧跟着又在书案的屉子里找到了一个紫沉色镙钿雕花盒。打开后发现里面只是放着一套很普通的文房四宝。
她把盒子放到桌上,将文房四宝全部取出,再把隔层的木板撬开,果然见下面整整齐齐摆放着大额银票。
她刚做完这些,在暖玉阁安排各房管事娘子的叶凤鸣已赶了来。
当她看到宋悦意和谢东哥把书房里翻得有些乱,大是皱眉道:“晚凝,你昨天不是和你哥嫂去了尚觉寺?为何这么早就回来了?”
而且还是和谢东哥一起。
她早说过,宋家和谢家不再可能还结姻亲。
她竟然把她的话当了耳旁风?
她脸色有些不好看。
宋悦意不想给她解释和东哥的事,只是指着桌上的一叠银票道:“母亲,你觉得父亲会收人贿赂吗?还是三万两。”
叶凤鸣此时也已看到那些大额银票,吃惊道:“这些银票是从哪里来?”
宋悦意指着那个古香古色的盒子,“母亲可知道这套文房四宝是谁所送?”
“你是说……银票藏在这个盒子隔层里?”叶凤鸣也是见过事的,顿时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谢东哥沉声道:“没错伯母。昨天晚凝出门时看到在大门口闹腾的张士贤,一直都心神不宁。昨晚还做了噩梦,执意一大早就要赶回来。”
“没想到果然在伯父的书房里发现张士贤的那篇《新学论》,还有这套文房四宝下藏的巨额银票。”
“如果伯父是个刚正不阿的人,张士贤的文章应该是在国子监祭酒曲大人的手中。为何现在却在伯父的书房里找到?”
“如果伯父是个清正之人,就不应该在他书房里找到这些巨额银票。伯母,您不觉得事情有古怪么?”
叶凤鸣暗自吃惊,立即让郭嬷嬷把大门口守紧,待到万无一失,才敛了神情道:
“这套文房四宝我知道,是一个叫楼春井的学生所送。楼春井家里世代行商,未出过一个读书人。他家里的极力供他读书多年,前两年才勉强中了举。一直以来都想拜在老爷门下,老爷不喜他的为人,并未多加理会。”
“前些日子,楼春井突然提了这套文房四宝过来,说打定主意自己考进国子监,以后不会再来纠缠。为表这么久以来的打扰的歉意,就给老爷送了不甚值钱东西。老爷免得他再纠缠,便是收下了。谁知道这里面另有乾坤,会藏了如此多的银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