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慕怀山宣布结束授课时，玖璃出声道：“到了中秋，泓仪进宫已有月余，不如让她提前三天回去与叶相聚聚。太傅觉得呢？”
慕怀山打量了她一会儿，不明白她天天要与人腻在一块儿，这会儿倒乐意放人走了。
他还以为那种日子，小皇帝会耍小性子觉得自己更需要人陪呢。
“这种事陛下不必与臣商议。”慕怀山假模假样地做出恭敬的语气，行为上还一直保持着打量的姿态。
“泓仪总归在听太傅的课，朕觉着还是该知会一声的。”玖璃不在意他的举动，仿佛真是个听话学生。
慕怀山点点头，算是将事情应允了下来。
叶泓仪虽是叶相女儿，但他对这个强行挂名的学生倒没什么不满。一个聪明的女子应当懂得隐藏自己的锋芒，正巧，她确实懂。
他认为她比叶相那几个儿子要有天赋得多，只可惜错投了女儿胎。当然，若非她是女儿身，他也不可能心平气和地教她。
得了他的应允，玖璃便拉着叶泓仪向慕怀山道了别。回去的路上，她从叶泓仪眼中看到了几分不解，想想也知道是因为她刚刚提的事情，因此主动开口：“泓仪在疑惑刚刚的事？”
“臣女多谢陛下体恤，只是……”叶泓仪本想问这是否是玖璃昨晚所谓的“出宫转转”，可那毕竟是二人昨夜私下见面，她觉得不适合在此时说出口。
“泓仪只管等着朕去见你就好，不必太担心了。”玖璃语气随性而轻松。叶泓仪觉得此时确实也不是合适的说话场合，点点头将这个问题糊弄了过去。
身边的宫人不知前情，自然不明白两人在说些什么，只以为玖璃不过是像往常一样想黏着这位她领进宫的玩伴。
………………
下午见到晏堇诚时，他看着宫墨轩脸上的痕迹，眼神凌厉，让玖璃有一种似曾相识的错觉。
“宫侍卫，我希望你能解释一下。”他竟晾着玖璃，直接向宫墨轩开口，语气充满了上位者特有的平缓和压迫感。
对他完全不知道宫墨轩脸上痕迹的由来这点，玖璃感到有些惊讶。按理说宫墨轩应当会在她和晏堇诚见面前去见一次晏堇诚，否则之前他不会那么清楚自己的动向。
听这语气，他问的似乎并非宫墨轩脸上的伤，而是宫墨轩为何没按照约定去见他。
也是，她造成的不过是一点小伤，根本入不了他的法眼。
“微臣言行有失，让陛下不痛快了。”宫墨轩低头抱拳，状态看似与平日里没什么区别。
“在陛下身边应当谨言慎行。”晏堇诚说，“自行去领十军棍。”
玖璃本不想参与他们之间的对话，听到晏堇诚说前半句时心里还在吐槽着从没见过他谨言慎行，真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又听到他这后半句，还是开了口：“晏爱卿，一事不二罚，朕已经罚过了。”
并非她圣母心发作，不过是因为想争取一下“绳子”所有权，总得做出一点努力，哪怕只有嘴皮子在努力。
晏堇诚没有直接说肯定或否定，只语气淡定地说教育道：“陛下日后用人，也需得做到赏罚分明，谨遵法度，不可徇私。”
显然，他是在表达否定意见的，甚至还暗戳戳贬了一顿玖璃。
“朕明白了。”玖璃假装没听懂他的意思，脸上没有丝毫愠色，反而是一副受教了的表情。
接下来的时间，晏堇诚并没有再提到这件事，只是等二人见面结束，玖璃也没看见宫墨轩回来。
也是，毕竟十棍子呢，行刑人知道是晏堇诚让他去领的，还能轻饶了他去？那大概是要皮开肉绽了。
玖璃绕路去了趟太医院，正巧碰上自己醒来那天见过的那位。能来给皇帝治疗的，至少技术不会太差吧？
她这么想着，低声嘱咐他带上伤药，莫要声张，将他领回了乾宣殿。
她回到殿内，却被告知宫墨轩并未回来。
总不会十棍子就晕了吧？晏堇诚不是说他很厉害嘛。
玖璃想了想，又将太医拉着去了直属晏堇诚这个摄政王统率的禁卫军驻守的屋舍。
她甫一进门，院内便跪倒一片，不少军士哪想得到皇帝会突然出现，此刻正衣冠不整地跪在穿戴整齐些的同僚身后，试图让自己没那么显眼。
“参见陛下。”一个像是负责人模样的人带头说道，院内又传来一阵还算整齐的问候声，看来他们默契倒是有一些，晏堇诚并没有太疏于管理这群人。
也是，毕竟这可是他日后谋反的有力帮手。
“平身吧。”玖璃不是来找他们的，所以对这帮人是否军纪严明兴趣不大。
那负责人模样的人站起来后先是一个手势将其他人打发走了，而后笑眯眯地看向玖璃，俨然就是一个老兵油子：“不知陛下突然前来所谓何事？”
“宫侍卫在这里吗？”
“陛下想见他只管找人传个话，他自然要去见陛下，哪犯得着亲自跑一趟。”这负责人分明是在说让她没事别来这边，此人定是晏堇诚的亲信，所以对她有所防备。
“他如何来见朕？被你们抬着来吗？”玖璃笑眯眯地答道。
负责人脸上的笑容僵了僵，没想到小皇帝没那么好糊弄。他分明听说过宫墨轩与小皇帝关系并不融洽，如今看来总觉得似乎有些不像。
“陛下说笑了，微臣这便带路。”
他领着玖璃三两转到了一间偏僻小屋门口：“陛下，就在此处，只是还是不要污了您的眼了。”
“朕的事不需你来指点，下去吧，不必跟着。”玖璃毫不客气地将人打发走，正准备推门，身后一直小心翼翼的太医又颤颤巍巍开口道：“陛下，男女有别，还是让微臣去吧。”
虽然他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但是毕竟是在宫里讨生活的人，基本的敏感度还是有的。从对话中他能猜出，皇帝是知道宫侍卫受了重伤才特意找他来的。
玖璃停下了推门的手，心想着哪来那么多规矩。若是她大权在握，谁敢与她说这规矩。从未见过这帮人敢对晏堇诚或是慕怀山说句“男女有别”的。
“你只需管好自己的嘴，不要教朕做事。”玖璃侧过身睨了他一眼，随后径直推开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