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预料到了他会问这个问题，却没想老实回答，毕竟二人之间的无效沟通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
何况哪有下属这么问上司的？他们之间可不是什么亲切优良的职场关系。
玖璃故意在他提问后停顿了片刻，而后语气严肃地说：“这与宫侍卫有何关系？”
玖璃谨遵着不记得他姓甚名谁的人设，自上次晏堇诚在她面前称呼他为“宫侍卫”起，才将一个“你”字换去。
“微臣……”他耷拉着脑袋，看起来就很没有精神的样子，一点也不像个侍卫该有的模样。
“晏爱卿都尚未说甚，宫侍卫是想要代表他来质问朕？”玖璃语气温和，脸上却皮笑肉不笑。
“微臣不敢。”宫墨轩迅速跪在地上，膝盖与地面碰撞时甚至发出了声响，玖璃听着都觉得挺疼。
每每遇到他不想回答的，他便沉默以对，实在沉默不了的，就摆出恭谦的姿态跪下，不知道的恐怕还会以为他不善言辞但忠心耿耿。
真是将表面功夫做足了。
她观察这么久，早便发现他在宫中还是颇有人气，不少侍女都觉得是她无理取闹爱耍小性子，他则是吃了苦头又闷声不响。
玖璃不屑一笑：“起来吧。再迟一会儿，太傅怕是要怪朕了。”
“谢陛下。”
………………
穆怀山看到只有玖璃一人进来时感到颇为意外，暧昧不明的桃花眼中闪过瞬间的惊异。
她昨日语气中满是欣赏，他原以为她一定会让叶泓仪立刻陪着前来见他，却没想到她居然在讨好叶相的女儿。
他方才得到眼线传话，知道她又胡闹了一番，竟是想将坤为殿给叶泓仪。
想到此处，穆怀山皱着眉头反思了一下自己作为太傅是不是忘了教她伦理纲常，还是她性子太过软弱，只懂得靠讨好他人博取好感。
他当然享受大权在握，希望她成长得慢点再慢点，却也不想被这个学生污了名声。
“太傅可是等久了？”玖璃语气轻松地问候道。
她的神态让穆怀山回忆起了自己第一次见先帝的时候，那个面色和善却威严的中年人也是这般轻松的神情，好像天下尽在掌握，可惜他算得了天下却算不清家事。
玖璃不知道他瞬间的失神是为哪般，只演着自己的戏。下一秒，她开口的语气又带上了些讨好：“朕忙着安置泓仪，是不是晚了些？”
她突然转变的神态让穆怀山觉得自己方才定是眼花了，他清了清嗓子：“无妨，陛下入座吧。”
“宿主，为什么您好像在讨好晏堇诚和慕怀山一样？直接让他们看到信物不是更简单吗？”系统不理解玖璃在这两人面前小心翼翼甚至有些伏低做小的举动。即便是在模仿委托人，可她之前哪在意过委托人是什么性格。
“现在让他们看到信物？叶泓仪有叶相庇护，上辈子都没能落个好结局，为何你觉得我能？我可不过是个傀儡皇帝罢了。”玖璃解释道。
“因为宿主您很厉害，他们打不过您。”系统语气诚恳。
这话若是让其他人说，玖璃定然会觉得是在嘲讽她仗着力量为所欲为，可让系统说，玖璃倒愿意相信它只是真的不会说话罢了。
“我可是答应了桑念芷要杀人诛心呢，再说了，不要总想着走捷径。如果只是报复他人，取人性命，于我而言都非常简单，但委托人应当无法从过于空泛的复仇中获得解脱吧。”
或许桑念芷在备受折磨的最后时光中无数次想过能将他们杀之而后快，可若是真的能轻易杀了他们呢？若是这空想真的能实现呢？在实现之后只会有空虚罢了。
何况要是她现在就将这两位辅政大臣杀了，朝堂的动荡还真不一定是她能够解决的。
虚与委蛇演会儿戏罢了，让他人陷入戏中，待大幕落下时，陷得越深就越难挣脱了。
硬要说的话，比起简单粗暴，这样更符合她的美学。
“那您会用信物吗？”
“当然，不过是在我手中握有真实的权力之后。”信物可是诛心的关键道具。
玖璃教导完系统，回神应付今日课业时却对上慕怀山颇为严厉的眼神。
嘶，难道是被抓包了？
玖璃低下头，脸色通红，一副等着被训的模样。
“陛下若是答得上来方才学了些什么，便不罚了。”即便是这种情况，慕怀山的尾音依旧带着他独有的温柔，也正是这个原因，与他不对付的人背地里总会将他称作“笑面虎”。
“方才……”玖璃的目光快速扫过他手中卷起的书册，大致了解了课程进度。
她早就将近日学的这册书全翻了一遍，书上无非讲的三方面问题——对民、对吏、对己，即是治民、驭吏、巩己。从他卷起的书册可以推断，今日讲得是对己。
得出结论后，玖璃迅速开始组织答案：“方才太傅讲的是身为君主的治国之道，所谓‘知人者，王道也；知事者，臣道也’，君主要善于化天下之智为己之智，使天下人之耳目为己耳目，才能‘身在深宫之中，而照明四海之内’，上明主法，下困奸臣，赏罚分明。识人、选人、量才而用是古今成就王者的关键。”
“算陛下勤奋，竟将还未讲的内容总结得如此流畅，今日便不罚陛下抄书了。”慕怀山的眼神不再犀利，恢复了朦胧而暧昧的感觉，“然这些不过是堆砌辞藻，陛下记熟了便该好生思考。”
玖璃看他这模样，没来由地觉得，他若是个女子，或是个生在女尊世界的男子，定然会备受宠爱吧。谁能不爱温柔乡呢？
“太傅说的是。”玖璃态度恭敬地应着，“泓仪才名在外，朕会与她多多探讨。”
哪有将帝王之术与一届女子探讨的？慕怀山觉得她可能是在故意气他，但转念又觉得看她的态度，可能只是没有考虑太多。
毕竟她是个连坤为殿都想拿给叶泓仪做居所的，他不应当对她行为的深意思考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