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默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在这么紧急的情况下第一时间竟然想到的是这些，两秒后，他跨步坐在了自行车后座。
自行车踏板被奋力踩踏，两轮子之间的链条快速转动几乎就要冒烟。
自行车太矮，林默腿太长，他不得不岔开举着两条修长的直腿，一手抓住前面的座包，侧头看向右前方的校园公交车。
倒也不是仅仅为了盯住李航。
而是前面的闻山没有坐着，是站骑，他明明穿着的是宽松运动裤，看着离自己仅有半臂之远的屁股和腿因为踩踏板的动作来回交替，林默还是觉得有种莫名尴尬的怪异。
闻山的速度很快。
校园公交车是小型的电动观光型车辆，没用几分钟闻山就追赶上，骑行在了公交车的左侧旁。
前面五十米第三食堂停靠站。
校园公交车还没停稳，李航就从上面跳了下来，直奔马路对面的食堂。
闻山捏刹车，轮胎皮胶摩擦地面发出一股难闻的气味，林默一脑袋结结实实地撞在他的后背上，下一秒跨步下来时，李航的背影从食堂门口一闪而过。
林默横穿马路接着追。
“有病啊！能不能看着点路？”一辆自行车紧急刹车，自己差点也摔下来。
“不好意思。”林默一晃神，等在抬眼时李航的身影消失在他的视线范围内，等他跑到食堂，四处寻找时，人已经不见踪影了，这个食堂有三个进出口。
东边、南边、北边。
北边进出口就是刚才进来的地方，东边外面是大马路，南边，胶条门帘微动，林默一把掀开跑出去。
外面是一个小场坝，旁边有一栋楼，相比其他地方的亮堂，这个地方有些黑，只有最东边的路灯照过来的光。
楼是锁着的。
林默从场坝上下了几阶石梯，往南看去，只有地灯在亮着，柳树在微风中摇曳摆动，将湖水围绕一圈。
他顺着路往更黑处走去。
拐过一个弯，清风拂面，隐隐绰绰中黑暗的角落似乎传来了细微的动静。
就在快递车后面。
林默放轻脚步，紧贴着车子小心翼翼地往那边挪动。
挪到车头，轻轻深呼一口气，然后出其不意地正要扑过去。
“啊！变态！”
女生尖叫起来。
她的男朋友慌忙拉了拉她的衣领，将她护在身后，转头瞪着林默，“你干什么？滚！”
林默：“……”
急急跑来的闻山一愣，强忍着笑，咳了咳，“那个，同学，不好意思，请问你看到有人从这儿跑过去了吗？”
“没有！”男生没好气地瞪了他们一眼，搂着女朋友就慌忙离开了。
看着林默黑成木炭的脸，闻山再也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变态，哈哈哈！林警官，恭喜你多了一个爱称。”
林默的脸更黑了。
他不理会闻山，打电话给那个辅导员，“老师，麻烦你通知下去，有谁见到李航请立即告诉警方。”
原本不想打草惊蛇，一个学生和毒品接触怎么看都是被动的可能性更大。
他想顺藤摸瓜，把李航背后的人找出来。
但没想到今晚就有人找上李航了，还给撞上了，这一下蛇恐怕窜得八百里远。
挂断电话，他又打给市局，“叶泽，出租车司机找到，泰州艺术学院的李航，信息我已经拍照发给你，马上去他家，其他相关地址也立即进行询问搜查。”
“马上定位他的手机位置发给我。”
“可是……”可是林队不是被勒令在家，暂时停职处理了吗？
但叶泽的话还没说完，电话就被挂断了。
叶泽让人外勤组做好准备，自己三步并两步地“啪”地一下推开李仕明的办公室，“李局，林队刚打电话来，出租车司机找到了，让我们现在就去搜查。”
门都不敲就进来，李仕明的教训还没来得及出口，听到这个，“那还等什么，赶紧去啊！”
这不是要汇报备案吗？
免得又说他们缉毒队不懂规矩。
叶泽慌忙带队赶往李航家地址。
黑暗中风吹得树叶沙沙作响，东边主路上走着几个学生，第三食堂里一两声碗筷碰撞，似近似远，若有若无。
林默的眼神带着强烈的审视探究，闻山渐渐收了笑。
“那个人呢？”
“我艹，林警官，你不会以为我们是同伙吧？”
他脸上的伤原本就还没有好，现在额角、嘴角、颧骨处都挂了彩，手背红肿，带着血，不知道是对方的还是他自己的。
林默紧紧盯着他，“为什么出现在这儿？”
这个问题林默问过他很多遍，只是地点时间不同，他为什么会出现在天堂酒吧？他为什么会出现在宏天酒店？他为什么出现在花石镇一个废弃车场？现在是他为什么出现在艺术学院？
每次林默都固执地要问他这么一个问题。
明明知道他不会给出答案，但他还是要问，为什么出现在这儿？
或许他不是想要一个原因理由，而是闻山不应该出现，不应该出现在犯罪嫌疑人的周围。
他其实有点怕，虽然他不敢承认。
他害怕闻山和这些事扯上哪怕一点的关系。
闻山定定地看着他几秒，再一次答非所问，“你要吃手抓饼吗？听说艺术学院第三食堂的手抓饼一绝。”
他一边说一边往食堂方向走去。
“闻山。”林默突然叫住他，“你要是走歪路，我一定亲自抓你。”
闻山背影一僵，他回头看向林默，嘴角和眼眸都挂着浅笑，语气里含了一丝不易觉察的撒娇，“我脚崴了，肯定走不了直路。你不来扶我背我，抓我干什么？”
他顿了两秒，似乎有所妥协让步，“行吧，抓着也行。你倒是过来啊。”
林默定定地看着他，阴沉的脸看不出来在想什么，闻山已经支着胳膊等他来扶，他上前了脚步却没有丝毫的停顿，擦肩而过时扔下一句，“我们不同路。”
闻山一怔，嘴角和眼里的笑意瞬间冰冷。
林默大步离开，罗蓁已经到达东门演艺厅，在处理现场。
调取学校里所有的监控，棒球帽始终都没有露出正脸，他十分熟悉学校里的监控分布，而且跟踪李航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
演艺厅后台现在还一片乱七八糟。
老师安抚着惊魂未定的学生，演出已经无法进行，警方拉起警戒线，刑侦的人在逐一确认身份，让观众席的人离开，技侦科在拍照提取打斗场面的血迹。
演艺厅的后台因为都是化妆和换衣的地方，只有走廊里有一个摄像头，左侧，正直对右边的打斗画面。
摔下楼梯的时候棒球帽男人帽子掉落，露了脸。
被闻山砸回地上的时候也看到了脸。
她立即将监控视频截图传回市局，让查一下这个人的详细信息。
李航的辅导员站在一旁，心脏直突突，学生出现问题，还和毒品、犯罪分子牵扯上关系，哪一条都让她冷汗直冒。
旁边一个女生捏紧了手，颤抖着嘀咕，“不不会的，李航学长怎么可能和这些有关系？”
罗蓁抬眼看着她，“为什么这么说？”
罗蓁的面目太过严肃，虽然瘦小，经年在一线浸润出来的威严霸气却让人不敢直视，女生顿时噤声，往辅导员身后躲。
辅导员心急如焚，“罗警官，李航是我的学生，他学习成绩好，对人礼貌，虽然性子冷淡一点，但绝不像会做犯罪的事啊！他妈妈得了肝癌，哦，对，他会不会是因为钱的事，所以才不小心走了歪路，那些人会不会把他怎么样啊？”
罗蓁拍了拍她的肩，“别担心，追他的人是我们缉毒支队长，暂时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现在最重要的是找到他在哪儿。”
“除了家和学校，他平时还会去什么地方？”
那个躲在辅导员身后的女生探出脑袋，“他他在一个音乐机构兼职，教小朋友弹吉他。”
罗蓁抬手示意，旁边立即有两个人上前，“请你说一下具体地址。”
女生报了地址后，那两人就出发去了音乐机构。
林默还在三食堂周围搜查，叶泽突然打来电话，“林队，李航家里被搬空了。”
搬空了？
“也不是搬空，总之人不见了，连他妈妈也没在，被子床单衣服和基本的生活用品都……”
“查周围监控，问周边的人知不知道他母亲可能去了哪儿。”
林默根据技侦发过来的手机定位往东边走，七绕八拐地走进灌木丛中，泰州艺术学院第一食堂南边五十米，留学生住宿楼东侧。
微光中，目光扫视一圈并没有发现人影。
他盯着手机里的定位，朝一丛灌木后缓缓走去，但那里只剩下手机。
屏幕碎裂，湿漉漉地躺在草地上。
林默捡起手机，左右搜寻，空气中只有风吹树叶的声音。
不，风不对。
林默猛地转头，还未看清，就被扑倒。
一支箭擦着破风飞驰而过，狠狠钉入柳树树干，箭尾震颤微鸣。
闻山？
林默推开他起身，目光锐利警惕地逡巡着四周，只有风和树丛，连鬼影子都不见一个。
他走向柳树伸手拔下，那是一支精良到连箭头都刻着符号的箭。
林默借着微光打量箭头上小小的符号，指尖就要触碰到箭头时，闻山忽然喝道：“别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