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开门吧。”苏筱淇走出了小厨房。
李婆婆定定瞧了千霜一眼：“淇丫头虽然机敏，但到底年幼，凡事你多上点心。”
“是，李婆婆，千霜记下了。”千霜心思转了转，又补上一句，“小姐好心留下奴婢，奴婢自会尽心尽力地护好小姐，万万不敢有旁的心思。”
“嗯。”李婆婆微微颔首，准备回正房，“为了避免麻烦，我就不出现人前了。”
苏筱淇开了院门，得了，又是徐家兄妹，真够讨人嫌的。
有徐清风这个外男在，三个人杵在院子里也不好看。
苏筱淇就领着他们，在南房里落了座，这里是用作会客的厅房。
千霜利落地给三个人倒上了热茶，动作优雅而流畅。
徐清风眼里露出几分探究，却没有开口。
“筱淇，你好本事，连丫鬟都用上了。”
徐清清将千霜上下打量了一番：“这个丫鬟，你是哪家牙行子找来的，模样倒是出挑，气质也没得说。这样子走出去，怕是说这是哪家的大小姐也是可以信的。”
闻言，徐清风手指轻轻摩挲着杯面，用眼角的余光扫了一眼千霜。
千霜的身子僵了僵，这话听起来，明着好似夸她，暗里却有几分挑拨离间的嫌疑。
苏筱淇瞧着徐清风这副装聋作哑的做派不顺眼，就出了声：“清清，你不知道很正常，就是不知道清风哥哥有没有留意过千霜姐姐。”
苏筱淇刻意将声音放甜放软，一声“清风哥哥”好似裹了蜜，听得人心尖儿跟着颤了颤。
徐清清眉尾一挑，一双丹凤眼里显出几分精明来：“怎么，哥哥合该认识这丫鬟？”
千霜把头垂得更低了，极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苏筱淇完全不受影响，不急不忙地翻起了旧账：“我可不敢这么编排清风哥哥，上次我就说了一句，瞧见清风哥哥进了红袖招，清清你就护上了，还跟我急了呢。”
“咳咳咳……”一直做壁上观的徐清风冷不丁被点名，就被一口热茶呛住了。
徐清清肃了神色：“筱淇，莫要再拿这事儿混说，凭白污了哥哥的名声。读书人，名声最要紧，想必你也不想哥哥被人乱说吧。”
“可，可我是真的瞧见了。清风哥哥，你为什么要去那种地方？”苏筱淇脸上显出几分落寞，眼神里透出三分恼意，活脱脱就是一个小醋缸子。
徐清风眼神里滑过一缕得意之色，少女的爱慕，没人会不喜欢。
“红袖招是临安城里的风月之地不错，但红袖招也是不少文人墨客以文会友的地方，我和同窗好友相约此处，互相品评所作的诗词作品，对于我提高诗作水平也是很有帮助的。
徐清风温声细语地解释道。
“如果能舍了脸面，不怕出丑，把自己的作品诵吟出来，还会得到不少文友品评，兴致来时，还会变成诗词大赛。”说着说着，徐清风脸上倒显出几分兴致来了。
苏筱淇脸上果然露出几分内疚：“原来是这样子，是我不好，误会清风哥哥了。”
“没事，你也是关心我。”徐清风摆摆手，表示自己不在意。
“不过，清风哥哥的文采是极好的，拿出来也不怕比呢。”苏筱淇的脸上满满的都是爱慕之意。
徐清风神色越发温和：“山外有山，人外有人。虽然我已经中了秀才，但还是要继续努力。”
“另外，还有不足为外人道的一点就是，作为临安城最有名的风月场所，那里也是达官显贵的温柔乡。”徐清风慢慢道来。
“若是有幸遇到贵人，得了赏识，说不定就能平步青云，一步登天。比起循规蹈矩地参加科举，这也不失为一条捷径。”徐清风眼底都是憧憬之色。
苏筱淇脸上的惭愧益发明显，语气里却多了几分欣喜：“清风哥哥好厉害，知道得真多。”
千霜木着一张脸，这位公子那天瞅着人还不错，今儿个倒是自己现出原形来了。
逛窑子还能说出这么多名堂，真不愧是秀才爷。
小姐好似对他，嗯，有点意思，这可真是让人犯了难。
“清清，你上次说的话还作数吧？”苏筱淇明明问的是徐清清，目光却含羞带怯地望着徐清风，“我是不是可以进府了？”
轻飘飘的一句话，却让屋内其他三人纷纷变了脸色。
千霜真想一头栽倒，进府，进什么府？
小姐年纪这么小，还未及笄，不可能进府做妾。
难道是做侍女，那不是更作践人？
偏偏自家好小姐，一副憧憬的样子，她是真的不懂这里的弯弯道道吗？
“小姐要是进府了，千霜可怎么办？”千霜只能出声，委婉地提醒苏筱淇一句。
作为丫鬟，千霜觉得自己真的已经很努力了。
“筱淇，我们从小一块儿长大，彼此之间的感情特别要好。”徐清清打起了感情牌。
“仔细合计了一下，我们觉得让你进府不太合适。”徐清清顿了顿，仔细着措辞：“一是怕损了你的名声，跟在哥哥身边服侍，哥哥到底是个男子，时间久了，旁人怕是会说三道四，认为你们不清不白的。”
“二是怕淡了我们之间的情意，虽说我们待你不会变，但到底是进了府，作了婢女，年长日久，保不准我们之间就会生了罅隙。”徐清清貌似一心一意为苏筱淇打算。
就是这副作态有点让人作呕，早先干嘛去了。
苏筱淇认真地听着，时不时还点头，表示赞同。
徐清清神情松懈了几分，看着是把这事儿给糊弄过去了。
顿了顿，徐清清还是决定彻底打消苏筱淇的念头为好：“还有，筱淇，就是那天你说红袖招的事，我一着急，直接跟娘亲说了，娘亲知晓了你对哥哥的，嗯，情意，娘亲是绝对不会同意你进府的。”
徐清清脸上挂上几分恰到好处的惭愧：“筱淇，我不是故意的，我一不小心就说漏了嘴，你不会怪我的，对不对？”
苏筱淇脸色白了白，一滴泪珠儿挂在微翘的眼睫毛，摇摇欲坠：“清清你，我，我……”
千霜悄悄松了一口气，见自家小姐这副样子，又不忍心。
“我们还是和小时候一样相处好，我和清清也会经常来看你的。”徐清风将自己的帕子递了过去，“拿着擦擦。”
“再说，你要是真进了府，平白比我和清清低了一等，那我们以后岂不是没了相干。”徐清风下了一剂重药。
苏筱淇接了帕子，捏在手里，闻言飞快地抬眸：“清风哥哥，你是说？”
徐清风微微点头，目光里似有万般情意。
苏筱淇似是吃透了话里的意思，脸上好看了一些。
徐清清适时告辞：“一会儿家里有客人，娘亲让我和哥哥早点回府。清清，不打扰了，我们这就回去。”
苏筱淇显然有点失魂落魄，只恹恹地应了一声。
千霜将徐家兄妹送了出去，折返回来，心里默默思量着该如何劝慰自家小姐。
待进得厅门，便瞧见苏筱淇一脸平静地小口小口喝着茶水，哪有一丝一毫的伤神。
见了千霜，苏筱淇将徐清风留下来的帕子递过去：“千霜姐姐，待会儿做饭时，将这帕子扔灶膛里烧了。我得去洗个手，怪膈应的。”
千霜默默接过帕子，眼瞅着自家小姐急不可待地要去洗手，便将帕子自己收好了，免得遗落了惹出事儿，毕竟是外男的东西。
这时，李婆婆进了厅房。
千霜看向李婆婆，一言难尽道：“李婆婆，那对兄妹过来时，小姐都是这样子，呃，表现的？”
李婆婆瞬间就懂了：“习惯就好，那对兄妹估计有点问题，淇丫头很不待见他们，却又不会疏远他们，每次都演戏呢。咱们看戏就行。”
看戏，李婆婆，您敢；不过，奴婢我，可不敢。
可作为小姐唯一的贴身丫鬟，这戏，不看也得看吧。
千霜抿抿唇，跟着自家小姐，生活应该会很有意思吧。
现在，我还是赶紧去把帕子处理了。
院外的道上，徐清清有些不满：“哥哥，你跟那个丫头说什么呢？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儿，不值当我们再用心思了。”
徐清风拍了拍妹妹的肩：“我自有我的用意。无父无母正好，她无人可依仗。我们和她自小一起长大，便是她最信任的人，何况苏筱淇模样生得极好……”
徐清清听到哥哥夸苏筱淇貌美，心头有几分不乐意：“哥哥莫不是相中了她的美色，将来想纳进府里？”
徐清风笑了笑：“她极美，不是不可以纳了，毕竟娶妻娶贤，纳妾纳色。她心悦我，我又不是不知。只可惜，已有贵人看上了她。”
“哪位贵人？”徐清清心里越发憋闷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