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家这座四合院的位置确实好,走几步就到了商街。
这条商街,如今是临安城寸土寸金的中心地段。
宽阔的青石街道两旁,店肆林立,酒楼、茶坊、珠宝店、脂粉铺子等,应有尽有。
苏筱淇来不及细细打量,便急急地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径直往县衙的方向赶过去。
县衙的左侧不远处,一位披麻戴孝的少女安安静静地跪在地上,低垂着头。
身前立着一块简易的木牌,写有“卖身葬父”四个字,字迹娟秀,似乎出自女子之手。
少女眉目清秀,身形窈窕,气质清冷,瞧着出身似乎不差,不知为何沦落至此。
有个油头粉面的公子哥,抛了抛手里的一锭银子,轻佻地开口:“姑娘,公子我房里缺个暖床的丫头,要不你随了公子我去。这里有二十两银子,足够你买副薄棺了,怎么样?”
少女微微皱眉,没有应声,显然就是拒绝。
“呸,不过一个臭丫头,还跟公子我摆起谱来了。”公子哥自觉在众人面前丢了面子,恼羞成怒,但碍于县衙就在一边,也不敢太过放肆,“公子我就不走了,看看谁能买了你去。”
“姑娘,小生这厢有礼。姑娘可愿意做些端茶送水的活计,最近府里正好添人,不知道姑娘意下如何?”徐清风斯文有礼,一副翩翩公子的模样。
呸,人模狗样的东西,一个字不提银子多少,你倒是爽快地开个价。
“多谢公子好意,小女子并不想进府。”少女犹豫了片刻,还是拒绝了徐清风的提议。
徐清风微微一笑,不再多言,静静立了一会。
见少女主意已定,徐清风遂转身离开,并不多作纠缠,与那个公子哥高下立见。
苏筱淇并不想与徐清风碰面,也不想跟那个公子哥起冲突,不得不按捺下心中的焦急,静静地等待。
因着少女三番四次的拒绝,再也没人开价,也没人驻足观看了。
苏筱淇眼见时机成熟,这才走上前去。
“姐姐,我叫筱淇,我娘亲刚刚去世,家里只剩下我一个人。”苏筱淇一边软软糯糯地开口,一边在心里疯狂鄙视自己装嫩,“我把我的小金锁给你换钱,你跟我回家,可不可以?”
少女愣了愣,待瞧见是个十多岁的小姑娘,遂放轻了声音:“小妹妹,小金锁你可以留着自己戴。”
“姐姐,我不要小金锁。我就想有人陪我,我一个人害怕。”苏筱淇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丝哭腔,让人心生不忍。
苏筱淇从怀里摸出一块小金锁,塞进少女手里:“姐姐,这个换钱,够不够?”
少女下意识地掂量了一下小金锁,大约四、五两的样子:“够是够了,可……”
苏筱淇出声,打断了少女的话:“姐姐,那么我们就说定了,三日之后的晌午,我们在这里碰面,到时你再跟我回家。”
话音刚落,苏筱淇就跑开了,像一尾小鱼溜进人群,一眨眼就不见了影儿。
少女半晌回不过神来,最后捏紧了手里的小金锁,起身离开。
跟了这个小姑娘也好,总比沦落为那些公子哥手里随意把玩的玩意儿好。
县衙不远处,就是临安城最大的茶坊——茗香轩。
此刻,二楼的一间包厢里,端坐着一位温润如玉的少年,着一袭白色银丝暗纹长袍,玉冠束发,腰间坠着一枚盘龙玉佩,端的清雅矜贵。
少年的嗓音如空谷幽涧,带着淡淡的笑意:“十一,查一下那个小姑娘的底细,没问题的话,就让临安城的林县令照拂一二。”
“是,太子。”暗卫十一无声无息地出现,接了令,又消失在包厢里。
太子莫承玉端起面前茶几上的白瓷杯,轻轻抿了一口。
一旦秦姑娘安置妥当,便可回京,总算不负母后的托付。
只是可惜,如今秦姑娘不便安置在太子府,倒是便宜了那个小姑娘。
夜色蔓延至临安城,家家户户都点起了灯火。
最热闹的大抵还是商街街尾的红袖招了,吃酒的声音,男女嬉笑的声音,与丝竹的声音胡乱地混在一起,给这浓浓夜色平添了几分旖旎。
“今儿夜里,红袖招可真热闹!”
“花魁凝烟今晚登台献舞,各位公子哥不就疯狂了嘛。”
“哪个男人不想得到她,那位可是清倌,不少人惦记着她呢。”
“红袖招嘛,价高者得,就是不知道哪位爷出得起这个高价了。”
凝烟,苏筱淇听着这名字有几分熟悉,但也没在意,无论前世还是今生,自己应该不会和这种地方的姑娘打交道。
话就不能说满了,日后苏筱淇就明白这个道理了。
突然,苏筱淇瞧见一个熟悉的身影进入了红袖招。
毕竟前世耳鬓厮磨了那些年,徐清风就是化成灰,自己也能认出来。
这爱逛窑子的男人,果真没个好的。
为了自个名声着想,苏筱淇也不敢在此多做停留,赶紧拎着大包小包,回到了四合院。
四合院里,还是一片漆黑。
咦,婆婆还没回来?苏筱淇心底嘀咕一声。
“我得了一些吃食,一起吃了吧。”大概是听到开门声,婆婆从正房里出来,示意苏筱淇一起去小厨房用晚膳。
“好咧,婆婆。”苏筱淇轻快地应了一声。
天大地大,吃饭最大。买回来的那些物件,一会儿再收拾不迟。
没想到,婆婆带回来的竟然是广妙寺的斋饭。
临安城,城南郊外,有座灵云山,山上有座广妙寺,它有两个特别出名的地方。一是广妙寺的住持慧慈大师算卦非常厉害,可知晓前世今生,能推理前因后果,只是慧慈大师一月只算三卦,且只给有缘。
二是广妙寺的斋饭非常好吃,可用素菜烹饪出鸡鸭鱼肉的口感与味道,每天只供应百余份,十两银子一份,价格贵得离谱,却还是让人趋之若鹜。
好贵,可真的好好吃啊,苏筱淇就差将“婆婆好有钱”五个字写在脸上了。
婆婆抵不住苏筱淇赤裸裸的眼神,解释道:“我和慧慈大师认识,他送了我两份斋饭。”
苏筱淇轻轻“哦”了一声,眼里浮现出几分好奇:“婆婆,您是怎么认识慧慈大师的?听说慧慈大师算卦很灵验,这是真的吗?婆婆您找慧慈大师算过卦吗?”
一连串的问题抛出来,婆婆淡定地吃着斋饭,将苏筱淇的疑问忽略得彻彻底底。
苏筱淇也就作罢,经过短暂的相处,自认为已经摸出了婆婆的几分脾气。
能说的,婆婆会干干脆脆地说出来;不能说的,婆婆是一个字也不会吐露。
没关系,总有一天,师父会告诉徒儿的。
苏筱淇日常给自己打鸡血。
可惜,这斋饭,吃了这顿,没下顿。
今日,自己用去了一个小金锁,有点心疼。
苏筱淇觉得,这辈子自己有点财迷属性在身上。
可能是前世被徐家坑惨了,这辈子对钱财格外重视几分。
不过,三日后,那个少女会带来惊喜哦。
苏筱淇很是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