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外出访归来,已是国庆节下午了。汽车才进院大门,戴志成便看到妞妞和浩浩领着弟弟妹妹在草坪上嬉玩。六只羊也被放出来,在大树下悠闲自在的漫步觅食。
见到外婆和爸爸妈妈回家,孩子们像一群乳鸽欢叫着飞来。菲菲还是像小时候那样,抱着爸爸又是哭、又是打、又是怨。“想死外婆和爸爸妈妈了,下次再也不许这样。”
与孩子们还没亲热够,嫂子、春梅和美华开车回来。因为胡蓉不在,春梅暂时替代她管理超市,国庆节期间超市人流量较大,嫂子和美华去超市帮忙,直到刚才胡蓉回到店里。
戴志成满怀爱意的看着她们,逐个拥抱亲吻。对于家里几个姐妹而言,“巾帼不让须眉”这话实属于名副其实,个个都是出类拔萃,皆能独当一面。
嫂子跳上戴志成身上搂住他的脖,娇哼哼要求抱她转圈圈,戴志成抱起她狠转了几圈,又给了她几个甜甜的亲亲,乐得她像菲菲一样开怀大笑。嫂子是可爱的、是单纯的、也是孤独的。戴志成为嫂子的孤独心痛,难免有些埋怨哥哥撒手而去。
无论是嫂子还是离婚回家的方学敏,戴志成是绝不敢提及两人的情感之事,还特别嘱咐家人也不要过问。早在九六年夏的一天晚上,戴志成去嫂子房间委婉与她交谈,今后若是遇到合适的人,应该考虑一下再婚之事。哪知嫂子听后就大哭大闹,质问戴志成是不是嫌弃她娘儿俩了?若是嫌弃就直说,别这样拐弯抹角。
还说明天就带彬彬离开家住在外面,今后是死是活不关别人的事。戴志成当时被吓得哄了大半天才平息,从此不敢再提及此事。
学敏也是一样。回家一月后,戴志成只是鼓励她应该去追求属于自己的幸福。哪知她直接表态:我的心已经死了。并警告哥哥,今后绝不许再提此事,否则就离家出走。
离婚回家的方学敏内心依然深爱着哥哥,只是认为自己不配拥有哥哥的关爱与拥抱,她非常悔恨过去那种冲动性的盲目决定。因此,她不再像以前那样对哥哥撒娇,就愿意保持这种淡淡的、难得的另类宁静,也是一种心灵的孤独。
她开始有种错误的认定,误认为生活就是这样的怪象:有时你认为是对的,合情合理的,其结果却反而是极大的错误。自己不就是这样吗?可自己又错在哪儿了呢?看来,这都是婚姻失败给她带来的误判与自闭。
晚餐时,戴志成特意让所有孩子们坐在一起,与家人分享完这次五国之行,再对孩子们重复很久以前说过的话。告诉他们要学会面对亲人之间的分别,有分有合是生活中常见的也是正常的现象,要学会和懂得适应。菲菲第一个不认同,哭闹着永远都不要和爸爸妈妈、外婆姑姑、哥哥姐姐、弟弟妹妹,还有姚妈明姐分开。
菲菲不是胡搅蛮缠,她是在害怕,害怕今后离开最爱的爸爸妈妈,外婆和姚妈。因为她已经感觉到,以后经常性的分离是不可避免,就像这次爸爸妈妈出国一样,随时都有可能发生。
同样,这也让妞妞听得害怕。她恐慌今后再会出现分别,再次重演爸爸妈妈神秘的杳无音讯。她紧张地握着妈妈的手,害怕妈妈真会离开。
妞妞来这个家有一年了。不知怎么回事,她和所有人都相处得很好,唯只见到哥哥戴志成她心里总是发慌。其实,戴志成对她很好的,可她就是有点怕哥哥,尽可能的回避他。江秋月发现这个问题后总是抱怨戴志成,说他与妞妞相处时,肯定没有注意态度或是语气。
戴志成虽然觉得冤,但又不得不承认这的确是事实。因此每当妞妞周末回家,他都是特别的关心她,轻言细语的带她去打羽毛球、散步、划船、骑自行车在周边兜圈,听她讲一周来学校的事情,还陪她看姐姐和孩子们弹琴跳舞。有天晚上,诗雅她们在跳民族舞蹈时,戴志成鼓励妞妞也去和姐姐们一起跳,没想到妞妞的舞蹈跳得很好,让诗雅都吃惊不小。
原来,土家族的妞妞从小就跟着父老乡亲学跳舞,只要是传统节日,家乡就有跳舞的习俗,诗雅所跳的民族舞蹈与她家乡的舞蹈非常相似。
戴志成还和诗雅开车送妞妞回家一趟,并与她一起去墓地看望了爷爷。当在小镇上发现妞妞欢快的、自然的挽着自己叫哥哥,又嚷着要和诗雅姐姐吃冰淇淋时,戴志成才为这个最小的妹妹舒缓开来。
有时,戴志成一人在书房处理完公务或看完书后,总是会杂乱无章的想起过去和现在的一些事情,最多的还是令人头痛的情感之事。常让他看着墙上与哥哥的合影很是无奈的感叹,要是哥哥还在该有多好啊?他终于发现,其实自己也很孤独。
自从十八岁技校毕业走向社会,他一直认为自己是属于拥有自控能力的人。从未因为同学肖莉,江源机械厂几个漂亮女青工的爱慕而产生非分之想,就因为他深爱着妈妈,深爱着这个拥有女性所有美的女人——江秋月。
他最大的愿望就是能自然专一的深爱一个人,可美华、春梅和玉琼的介入则是彻底搅乱了这一切。是的,自己若是坚决果断拒绝,生活自然会宁静,自己也是很清白,可这三姐妹的生命却极有可能将不复存在。如其这样,个人的清白与名声又有什么意义呢?都是优秀纯洁的女孩,凭什么让她们在最美好的青春年华之时,由着她们去面对死亡?难道自己生活的宁静与自身的清白,要高于她们三人的生命吗?
戴志成真希望时光能回到过去,看看他能不能重新处理好这些事。他从未认为这是一种幸运或是艳福,反而觉得是一中无名的桎梏,令他不能自拔。可一直又无法确定错误的根源在哪?这也是他终身难解的迷惑。在情感上他一生都是心怀愧疚,认为自己有罪于所有亲人。
嫂子继续保持家里第二娇气名次,她现在的口头禅就是,戴志成必须要替代哥哥来关心她、呵护她和骄纵她。
她似乎忘记了自己是嫂子,而是戴志成所疼爱的妹妹。经常无所顾忌地陶醉在对他的撒娇之中,丝毫不考虑孩子和家人的看法。倒是孩子和家人已理解或习惯了她的特别,最多只会笑话她几句。谁不知她内心的痛楚呢?彬彬对戴志成说过几次:爸爸,其实妈妈挺可怜的,您就多包容她吧。
从今年春节开始,学敏就要儿子方自清叫戴志成为爸爸,说孩子不能缺乏父爱,只有戴志成才是最理想的爸爸。方自清从小就喜欢舅舅,巴不得改叫舅舅为爸爸。所以称呼起来很是亲切自然,就像是真正的两父子。
方自清偷偷告诉戴志成,他亲爸爸国庆节上午来看过他,还送了衣服、学习用品和零食什么的。可等爸爸离开后,妈妈就把这一切全扔进了垃圾桶,还当着他的面将它们化为灰烬。“自清,妈妈不是要破坏你们的父子之情,只是你爸爸的钱很不干净,妈妈不希望你的心灵和身体被弄脏。你明白吗?”
孩子们的身心都很健康,兄弟姐妹之间亲情浓厚,亲密无间、互爱互助。除了年幼的相互间出现过争执,但哥哥姐姐欺负弟弟妹妹的现象从未发生过,哪怕是争爹也是如此,皆为哥哥姐姐让着弟弟妹妹。
已有五十三的江秋月难免有些伤感。她并不是伤感自己正在一步步迈入老年,而是发觉内心一个朦胧的希望已彻底坠落。她虽然理性,但不代表她没有一个女人最基本的愿望。
时间多快啊!一晃戴志成已走进她的生活有了十九年,也彼此真爱了十八年。虽然丰富的情感使她无法一一区分,也无法归类。可又不得不承认,这个过程与结果美得让她陶醉。她一直坚信,如果世俗允许,戴志成一定会义无反顾的和她走在一起。如果无人打扰,他也一定会终身忠诚于她,让她时刻沉浸在泛滥成灾的幸福狂潮中。
她幻想又渴望这世上能真有来世,希望在来世里圆戴志成的心愿大他三岁出现。问题是来世难道就会一切如意吗?一切会随心所愿吗?江秋月苦笑了几声。
“志成,如果真有来世,如果我俩真的能按照意愿走在一起,是不是一切就万事大吉呢?”江秋月问。
“应该不会。听说从宗教上讲,人是因为有罪才被罚落到人间来赎罪的。所以说来世同样会有很多的坎坷与磨难,甚至是灾难。但我一点也不害怕,只要能与你正常的走在一起就够了。”戴志成淡淡地说,似乎已经开始无视来世的一切不如意。
“我也是,只要来世有你,我受什么罪都愿意。”江秋月怪笑地看着戴志成。
无论她是什么样的表情,在戴志成眼里都是最美的,也是最迷人的。正因如此,他才经常赖在她怀里不愿离开,她总是能把一个女人最完美的幸福赐予他,无论是肉体还是精神。
戴志成再次静下心来思考胡蓉的事情,他肯定与她见面的时间长短和次数,皆不可能使她产生顽固性的铁心,毕竟时代也不同了。只要继续保持理性劝导和耐心引向,成功率应该会很大。他极不情愿这位才华横溢、青春美丽、潜力无限的女孩,去延续飞蛾扑火的惨烈童话。
想法都是好的,问题是现实总是那么不如人意和令人无奈。戴志成只是一个凡夫俗子,一个地地道道、普普通通的凡人。他不是神,并不是随时可将一切困惑与难题都能迎刃而解的奇才。尽管他在女性面前时刻保持谨慎,但依然解脱不了情感困惑。这难道就是他的宿命吗?
几次的交谈,胡蓉依然是顽固坚持本人的意愿。她的执着与倔强,只得让戴志成尽量先稳住她的情绪,避免因伤害而发生极端之事。他虽然为情所困、所累,但必须要尽最大努力去阻止、去引导、去解决。这并不是他的虚伪与做作,而是他不可推卸与忽视的责任。
他不能再犯错了,也不能再有错了,他已经清晰看到自己的罪孽深重。不仅违背了道德,更是破坏了春梅她们的终身幸福。假如继续放纵胡蓉沉沦,那将是罪上加罪不可饶恕,戴志成猛然肯定,拯救胡蓉就是拯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