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九〇年是这个大家庭特别的一年。诗雅以优异成绩考上了中兰工业大学,学习财务管理;圆圆考上了南方美术学院学习装饰设计;方学敏考上了省城师大英语系;春梅同样以第一名成绩从电大财务专业毕业;江秋月步入四十岁,在大家集体劝说下办理了停薪留职;洪姐结婚成家;戴志成正式在江源机械厂办理停薪留职,离开工作岗位。
因为安琪这根新的亲情纽带,张叔叔和婶婶白琳再次带女儿来丹洲过春节。本是戴志成打算一人开车去省城机场迎接,可诗雅非要坚持同行。
一九九〇年的春节,欢乐祥和愈加浓郁,无论是江源机械厂的家、老家、市区的家或是陈哥家,皆为热闹喜庆、其乐融融。婶婶白琳还是喜欢江源机械厂的家,看到墙上多了几张有他们一家人的合照和安琪的单人照片,越来越感到是回到了另一个家。
姐姐戴志如产后恢复得很好,又像以前一样漂亮窈窕,还多了一份女人的成熟。不变的是,依然爱黏着妈妈江秋月撒娇。婶娘白琳和安琪坚持要住在江源机械厂,一小家人的年饭只好安排在这边家中。戴家梁和章虹并没有感到难堪,反而认为这样更好。戴家梁即将成为丹洲市市长,章虹也将升调到市委组织部。
张叔叔和婶婶白琳十分关心戴志成的事业进展,询问得知他们公司的新酒店已顺利开张三个月,还有戴志成创立的森氏糖酒公司发展迅猛,很为他感到高兴。张叔叔半开玩笑提议投资200万入股,说他今后万一有个不测,还能有个后方可以落脚。商场的风险谁都无法预料,谁都不敢保证未来。
戴志成听后笑拒,对叔叔婶婶认真强调,丹洲市永远都是他们的大后方。就算真有那一天,他一定会给他们安排好一切,依旧会让他们住别墅和拥有自己的小车。戴志成的话让张叔叔夫妇倍感亲切,更加觉得是真正的一家人。
真诚,既是一种无形的力量,也是一种永恒的粘合剂。人与人之间若是失去了真诚,自然就会变成一盘相互排斥、相互冷漠的散沙。
安琪这次到来和离开,有了很好的变化,不再像前两次那样哭哭啼啼,她似乎明白了人世间的分离与相聚。尽管心里有太多的不舍,但很快就把这一切转化为对下一次相聚的期待。
送走叔叔婶婶和安琪,又挤出时间去了老子家一趟。给去年考上省城财经学院的何文慧和姐姐何文芳各200元压岁钱,江秋月给一家人各送了一套新衣,并在每人衣口袋里放了两张百元币,最重要的是老子的酒必须为四瓶。
邻居彤彤和得福高中毕业都去了技校,丽丽去年考上了大学,她和今年的圆圆一样是在广东上大学。丽丽在读书期间,仅仅是今年春节回家一次,再次见面时,就是几年后她很不幸的回家了。
师傅一家自然是比以前好多了,这也导致他们今年回家过年,看够和听够了众多的羡慕嫉妒恨。果果又长高了一截,依然爱黏在小奶奶家和叔叔小姨在一起,还非要跟着一家人回老家,乐得外婆给他选了一张最新的百元币。
张叔叔、婶婶和安琪也很喜欢常来的果果,只是安琪特爱捉弄他,把他的压岁钱全换成了港币,导致他整个春节都没办法花钱。这些趣事现在重提时,总是令人大笑不止,也共同回忆着远离的快乐时光。
陈哥接受了戴志成的提议,春节后把所有员工工资全调到90元以上。各店负责人为220元,行管人员200元,厨师260元,厨房配菜工160元,服务员和营业员90元,同样是同行业最高,每月奖金依据营业额和经营情况来定。厨师和配菜工夏季补贴为120元,其他统一为90元。那时,仅丹洲市餐饮行业服务员最高工资为80元\/月,也没有高温补贴这个说法,极少数有奖金一说。
工资比同行高,每月还有40元以上的奖金,这也让员工的凝聚力格外强大,使森氏公司从创立到现在,几乎没有员工辞职现象。当然,对有不良行为的员工还是有辞退和开除的。
酱菜厂的收购在五月中期圆满结束,这个仅剩一个空壳的厂只有一小栋两层旧楼房、一栋破旧不堪的厂房和一栋漏雨又漏风的仓库。经过舅舅和姨父带人全面打整后,楼上成了公司办公室,楼下是仓库和四间员工集体宿舍,厂房和原仓库成了两栋大仓库。陈哥退掉原有的办公地和仓库,戴志成也退掉了一个仓库,只留下一个小仓库作为门店的周转。
东乐酸奶厂家因为以前的分销商一直拖欠货款,一气之下把整个丹洲市的经销权移交给森氏糖酒公司。因为以前就对该酸奶有所了解,也是果果的最爱,戴志成欣然接受,并立即汇款五万订购首批货,哪知这批货不到半月就销售一空。
森氏糖酒公司的诚信是众所周知的,并已形成了传播效应。也正是因为公司的诚信度非常好,无论是酒厂还是啤酒厂或是其它厂家与分销商,只要是森氏糖酒要货,那是要多少就发多少从不折扣。森氏糖酒公司已慢慢成为,外来酒类和饮料厂家寻找总经销的首选。由于业务量不断攀升和市场增大,森氏糖酒购买了一辆中型箱式货车用来专跑乡镇,同时安排两人同行。这不仅大幅度减少了夏劲松的工作量,也大大提高了乡镇市场的工作效率。
森氏糖酒公司可以说是大踏步向前迈进,一年不到,丹洲市所有同行皆被它超越或远远抛在身后,成了众人典型的“后来者居上”议论话题。两个大酒店、服装城和鞋帽城,同样也是捷报频传。
很快,诗雅顺利结束了高考,春梅以同届第一的好成绩拿到电大毕业证。戴志成根据现在江源机械厂的新政策,向厂办递交了申请停薪留职报告。放暑假的安琪首次被张叔叔用托管方式独自一人飞到省城,与哥哥姐姐在省城玩了两天才一起开车回家。这一晃,她就要步入小学三年级了。
一周后,江源机械厂张贴出公告,鼓励职工以停薪留职方式离开工作岗位。这无疑说明,现在的江源机械厂已是每况愈下,全体工人都为工厂的前景担忧。
戴志成第二天又去厂办签订停薪留职协议,他也尝试做江秋月的工作,希望她也能签下协议离开工作岗位。江秋月很是顾虑纠结,她知道就是离开了工厂,戴志成会很快会安排她做合适的工作,但这有二十多年的工作岗位确实让她难以割舍。
她忘记了以前第一次撒娇,要去戴志成香烟摊旁去卖茶叶蛋;忘记了娇闹时,想和女儿洪春梅一起看管摊子;忘记了前段时间,惊叹糖酒公司员工中秋节有20元的福利。她哪会想真的离开工作岗位?只是图个开心说说罢了。戴志成现在都敢肯定:只要有机会能让她去重返岗位,她一定会乐滋滋答应,绝不会考虑自己有七十了。她的一生都是那么的朴实无华,又优雅端庄、智慧过人、爱心满满。
自从新的何厂长到来,就对工厂做了大刀阔斧的改革。特别强调要打破以前太多的旧框框,要紧跟时代潮流,要着重体现江源机械厂的自身特色。很快,江源机械厂的厂大门就被焕然一新,新的大理石墙面上都是时尚的金属字样,很是现代气派。厂里也新买了桑塔纳轿车,新的五层办公大楼也是快马加鞭地修到了四层。
厂里不仅终止了与军工企业合作,还断掉了与烟草机械厂的联合生产,全力生产大功率水泵、液压配套件和低压阀门,完全体现出本厂特色。最终是产品大量积压在仓库,效益直线下滑,且亏损惨重。财务上也增加了70万贷款,侵占与破坏厂花园的办公大楼无力更上一层楼了。九〇年春节前,全厂干部职工每人仅发100元年终奖,还是从贷款中抠出来的。
江秋月依然在犹豫中上下班,隔壁的王喜凤骂她是不开窍的木鱼脑壳,儿子都开上桑塔纳了,还在乎这个仅120元月工资的工作。
是啊,效益工资没了,月奖金也没了,不缺钱的江秋月就是割舍不了与工厂的那种情结。22年呀?人的一生又能有几个22年呢?直到诗雅收到中兰工业大学录取通知书,圆圆收到南方美术学院录取通知书,一家人在老家庆祝时,舅舅和大妈妈再次轮番劝说妹妹停薪留职,但江秋月还是没办法作出答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