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渊的手还停在半空,话也还没说出口,都被这话生生憋住了。
“你倒是想的挺长远。”陆渊放下手轻嗤一声说道,“敢情你这是想托孤。”
“世子爷……”苏浅陌不明白这人怎突然又变了一副样子,明明刚才看着是一位关心下属的上司啊。
她睡着的时候想了很久,惊恐地揣测是不是因为身为炮灰,自己必须得死,所以这才三不五时遭遇这杀身之祸。
想起自己在这个世间,唯一牵挂的只有子昂了,自己若是死了,子昂可怎么办?
“别想些有的没的,说不定我早早死了,你还长命百岁呢!”陆渊站起身环顾四周说道。
“呸呸呸!”苏浅陌气道,还有人咒自己早死的,真是太不吉利了,她哑着嗓子说道,“世子您德高望重,定会长命百岁,子孙满堂。”
苏浅陌觉得喉头火辣辣地疼,知道这会儿疼痛开始发散出来了,她轻轻抚了抚脖子,艰难地吞了口唾沫。
“哦,还学会拍马了。”陆渊拿起桌案上那还没做完的针线看了看,“这天天闲着给自家人做衣服吧?”
他捏起衣服比了比,轻嗤一声,扔在桌面。
“你不饿吗?脖子疼还这么多话。”他小声嘀咕。
“我饿了,张嬷嬷把食盒拿进来吧。”他提高音量说道。
张嬷嬷忙笑着收拾了桌案,将饭食摆放上:“世子爷,趁热吃,这水晶小笼包是老奴刚刚蒸的,原想着给苏姑娘换个新鲜口味的,哪知道她闻了味道说是嫌腻。”
这说的,原来这还是人家吃剩下的,到底谁才是主子啊!陆渊一边腹诽,一边夹起一个吃了一口,味道鲜甜,倒别有一番风味。
他又慢条斯理地夹了几块栗子烧鸡块,栗子糯糯的,许是饿了,他接连吃了好几口。
栗子鸡块的香味传来,苏浅陌不禁咽了咽口水,这香味让她想起以前街边糖炒栗子的美味来。
“咕咕……”肚子不争气地叫了起来,苏浅陌有些不好意思,怎像个小孩子,看到别人吃得香,看着眼馋了。
她低下头掩饰地咳了几声,觉得喉咙更加生疼起来。
“吃不吃?”陆渊回头看她仰着头咳嗽,脖子上那几道狰狞的紫红更加显眼,心里又烦躁起来。
他将空碗拿出,拨了一部分饭菜放在她床前的案几上。
苏浅陌指了指自己的脖子,示意自己这里吞咽很疼。
陆渊默默拿起那盏燕窝放到她手中。
苏浅陌连忙摇头,自己不过是个小丫头,如何消受得起主子才能享受的待遇。
“喝吧,大不了从你月钱里扣。”陆渊看着她抿了抿唇,“别要钱不要命。”
苏浅陌垮着脸,闷头喝了起来,别说还挺好喝。
“你放心,那婆子已经抓到了。”陆渊不再逗她。
“咳咳咳……”苏浅陌被他淡淡的一句话呛到了,这么快,人就抓到了?
“这么快!”她惊诧地望向他,一边用帕子拭了拭嘴角。
“你知道是谁?”陆渊见她并不问是谁,心里明白她定是猜到了凶手。
“咳……婢子觉得那婆子似曾相识,她……她还骂婢子是……狐媚子……”苏浅陌艰难地小声说道,“婢子想着……也没得罪……什么人……除了上次那个因我受罚的……于嬷嬷……咳咳……”
“别说了。”陆渊有些不忍心再听她说话,“这事我来处理,你好好养伤。”
苏浅陌点了点头,眼里泛起湿意,这一次自己算是侥幸逃过,可下一次她没有胜算能够活着逃出来。
“你……”陆渊欲言又止,“喝了燕窝早点睡吧。”
夜已深,陆渊坐在外书房,桌案上放着的邸报才堪堪看到第二页。
“染墨,去叫春生过来。”
陆渊低沉的声音传来,站在身后不远处直打瞌睡的染墨一激灵,忙应下,心里不免嘀咕,这是又出了什么大事吗?世子惯常不会在深夜叫春生的,除非有什么大事。
春生来的挺快,进来时,发上还沾着寒露。
“春生,你明日将小玉带进府。”陆渊沉声说道。
“是。”春生面上应着,心头有些诧异,这深更半夜的世子就为这事找他也太奇怪了吧。
他站在一旁等着主子继续交代。他和秋生他们几个惯常都不在主子身边服侍,只有在主子有要事,国公府的奴仆不方便跟在世子身边时才出现。
他们是老国公爷在世子进宫做太子伴读时亲自挑选的人,承担的是暗卫之类的责任,鲜少在众人面前出现。
等了良久还是没有听到主子的下一步指令,春生有些慌。
“主子……”他轻声叫道。
“唔,苏姑娘的家世还有没有新的消息?”陆渊用手指轻轻叩击桌案,那声音在暗夜里分外清脆。
春生茫然,咦,这事他早就查清楚报告给了主子,怎主子这会儿还问?
据他所知苏姑娘的父亲原是个落魄秀才,因为十几年前帮人告状得罪了人,他们一家子才逃难到现在的村子。至于以前他们住在哪里,这会儿人都死了,又因着连年战乱和灾祸,根本找不到人打听。
“主子,您是问苏姑娘的父亲?小的找了好多村民打听,也没查出他们先前是从哪里过来的,只听说他们一家的口音像是南边口音,至于具体是哪里的,村民们也说不清楚。”春生低声说道,“苏姑娘的父亲好像一直有病,六年前就病死了,她母亲则是两年前过世的。”
陆渊点了点头,目光深邃,在跳动的灯火掩映下,更显深幽。
春生看不懂主子的意思,只垂首站在一旁。
“好。”陆渊轻吐出一个字,过了好久才说,“福王府那边你们不能掉以轻心,至于李大人府上就不用再跟了。”
“是,主子。”春生得了令,忙躬身应下,突然想到些什么低声说道,“主子,今日那姚娘子出了一趟府。”
“哦,去了何处?”陆渊目光清浅。
“去了春风楼。”
“春风楼?”陆渊唇角荡开一抹笑意,“原来那里也有他们的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