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渊此刻早已平静下来,这么多年来,他有意无意地也见过很多酷似沈清的女子,最后发现不过是她们投其所好,故意模仿罢了。
眼前这一位,再仔细一看,似乎丰腴了一点,说话声音更软一点,这样看来也并不是十分相似。不过毕竟已经过了五年,人总是会成长的,不是吗?陆渊抿了抿唇。
“姚小姐。”陆渊躬身一礼,淡淡笑道,“你与我的一位故人肖似,刚刚是在下唐突了,请小姐见谅。”
“大人客气了,不知奴家与大人哪位故交肖似?”姚琴盈盈一拜,一对明珠耳环轻轻晃动,更映衬得她肌肤胜雪。陆渊错开目光,只盯着书案上的那盘桂花糕看了一眼。
“她已经不在了。”陆渊拂了拂衣袖的褶皱,声音里听不出一丝喜怒。
“来一块,尝尝。”李首辅伸手递过一块糕来。
陆渊只得伸手接过,这样的桂花糕他曾经吃过无数次,只是自从那人走后,他就再也没有吃过。
桂花糕在他唇齿间慢慢化开,记忆里那熟悉的味道似乎被唤醒。
“渊哥哥,好吃吗?是清儿自己做的。”
“好吃。”
“那我以后再给你做。”
“嗯。”
“那渊哥哥以后只吃清儿做的桂花糕,好吗?”
“好,一言为定。”
记忆如同开闸的洪水汹涌而来,陆渊努力想要稳住心神,却听姚琴偷笑着说道:“大人,好吃吗?”
这声音与旧时沈清的声音诡异地重合在一起,让陆渊一下子忘了今夕是何年。
此时,窗外暖阳正好隔着窗棱照在姚琴身上,将她嫩黄衣裙涂上了一层金色,让她更多了一分柔和和别样的俏皮。
陆渊想着沈清也是最喜欢穿一身娇黄衣衫,明媚得如同一朵娇艳的水仙花。
李首辅一边乐呵呵地吃着桂花糕一边哼着一支荒腔走板的小调,仿佛这会儿他不过是个普普通通爱看热闹的小老头儿。
“老师,不如我先去花厅迎客,客人们马上就要到了。”陆渊温声说道,笑容温和淡然,一如往常。
“也好。”李首辅回头笑了笑,“琴儿,你也回吧。”
两个人一前一后出了书房。陆渊快走两步就要向左拐去花厅,忽听身后之人“哎呦”一声。
陆渊停住脚步回头看去,见那姚琴不知怎的扑倒在地,身旁居然没有一个陪同的婢女。
他微微蹙了蹙眉头,对着廊下站着的两名婢女说道:“还不快去。”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向左拐去,一身深色斓袍顷刻间消失在路尽头。
跌坐在地的姚琴愤然推开婢女想要搀扶她的手,狠狠咬了咬牙站起身一瘸一拐地往后院走去。
热热闹闹的生辰宴上,每个人都喝得红光满面,连陆渊也被几个老头连灌了好几杯酒。
本来大家都还端着,因着桌上没有女眷,喝着喝着,酒劲上头,这些人就开始口无遮拦起来。
“王大人,您啊,晚辈佩服得紧,听说您后院的姬妾又给您生了个儿子。”
“王大人老当益壮,厉害厉害!”
“王大人确实厉害,可有什么秘诀?”
“哈哈……”
几个人眉飞色舞起来,一会儿哈哈大笑,一会儿挤眉弄眼,最后的话题又落在了陆渊身上。
“陆老弟青春正盛却日日独守空房,实在是暴殄天物啊,可惜了可惜。”紫袍男剔着牙叹道。
“是啊,京中多少女子想要陆兄做檀郎呢,可惜陆兄看不上。”红袍青年握着酒杯笑得开怀。
“我就不……明白……了……,陆……陆大人,你这……你这又是……何苦呢,女人嘛,啧啧啧,至于吗?对了,莫不是……你,你……不行……”绿衣中年男大着舌头,打着酒嗝拍着陆渊的肩头说道。
陆渊嫌恶地想要站起来却被他死死抓住。
他臭哄哄的嘴凑近陆渊的耳朵邪邪笑道:“我……我……可有密药……西域那边的……你要不要?”
陆渊饶是修养再好也被他这话挑衅得脸色一沉:“陈大人,你还是自己用吧,陆某不需要。”
“难道你其实是……”他桀桀笑起来,一杯酒有半杯倒在了陆渊身上。
“真是太不像话了,这是多灌了几杯黄汤啊!”对面坐着的沈大学士气得将酒杯拍在了桌子上。
众人这才想起这位毕竟曾是陆渊的未来丈人,刚刚那些话当着他的面说是有些造次了。
“来来来,我们祝首辅大人福如东海,寿比南山,干了这一杯!”有人立即站起来,举杯祝酒打破了尴尬。
酒宴上的气氛才又重新热闹起来,大家都默契地不再提刚才的事。
接下来的几天,苏浅陌被关在那间干净的杂物间里吃吃睡睡,给弟弟缝制冬衣,还抽空给陆渊做了个墨绿色的荷包,荷包上特意绣了一丛水仙花,她觉得陆渊骨子里就是希腊神话里那自恋的水仙花少年纳喀索斯。
“苏姑娘的绣工真是越来越好了。”小鹊侧头看着,眼里满是羡慕,“我什么时候要有苏姑娘这般手艺就好了。”
“傻瓜,你好好学段时间定是比我绣得更好。”苏浅陌当她是个小妹妹,小鹊也和她亲。
“苏姑娘,听张嬷嬷说沈二小姐要回去了。”小鹊看着她的脸色小心翼翼地说道,“她回去了可就好了。”
苏浅陌笑道:“小鬼头,想的倒挺多,她回不回家跟我们又有什么关系。”
“可是世子爷怎么就不把您放出来啊。”小鹊嘟着嘴为她抱不平。
他不过是出了口的话不能收回罢了。苏浅陌暗笑,这间屋子哪还是个柴房样子,她不过是换了个卧室罢了,床榻,案几比她那间屋子还要多还要好。
“我猜着定是沈二小姐看您和世子离得近,看您不顺眼,这才搞出……”小鹊气愤地继续说道。
“你呀,说话要三思。”苏浅陌忙捂住她的嘴,挑了个梅子放在她嘴里,“多吃东西少说话!”
小鹊吐了吐舌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苏浅陌靠在椅背上,耳边听着炉子上茶壶发出的咕嘟咕嘟声。
暂且得过且过吧,后续的发展不是她能控制的,她只求过好每一天。
“世子也不知忙些什么?”小鹊又开始嘀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