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他人未想过威胁。
甚至,今天过来是想好好与她沟通。
但两个人脾气都太倔强,话不投机,像成了现在这种情况……
鹿满的事他确实很气愤,但内心深处更多的是欣喜和感动。
一个女人未婚生子,无论她的背景多强大,也免不了被世俗指责。
从小到大,他一直背负这样沉重的眼光,怎么可能不懂。
“对不起。”
齐淮低声呢喃。
“刚才太激动,伤害到你。”
鹿景葵眼睛蓦得一酸,握着门把的手陡然落下。
酸涩和委屈像泉水一阵一阵往上冒。
“你总是这样,明明知道不对,还是要执意说出来,宣泄了内心的痛苦,却也狠狠伤害到别人。”
无力又将门关上,长叹一声重新走回去坐下。
望着齐淮因生气泛红未褪的双眸,心酸得厉害。
“鹿满的事,不是故意不告诉你。而当初离开的时候,我并不知道他的存在。那时整个人都很恍惚,先是独自去了周边国家旅游,回国后才发现,那时已经三个多月,如果选择不要,有极大的风险。况且,我也不不忍。”
“为什么没有第一时间联系我?你知道我的联系方式一直都没变!”
“不想,更不愿意。”鹿景葵轻哼。“你还不了解我吗?我脾气骄傲,更容不得背叛,况且,我们鹿家也养得起这个孩子。”
“可有没有想过我的感受?”齐淮声音沙哑,像承受着极大的痛苦。“自从我妈走后,我就像是一个孤魂野鬼,每天生活在孤独和痛苦中,如果……如果我知道他的存在,或许我不会再执着于报仇!”
“不,你会!”
鹿景葵语气坚定。
“应该说,你不会因为一个孩子而改变。那是深埋在心里的一根刺,不亲手拔出,永远都会痛!”
果然,还是她最了解自己。
齐淮挑眉,欣慰一笑,恢复镇定的双眸紧紧凝视着她好看的眉眼。
心像被撕开一个口子,温热的液体不断往里灌。
“所以你想跟我谈什么条件?”
既然没有执意赶他走,必然还有后话。
鹿景葵也不藏着掖着。
“关于你的事,我会选一个合适的时机告诉鹿满,但不是现在,也请你不要随意出现在他面前,打扰他的生活。”
“那你拿什么条件让我答应?毕竟我是孩子的父亲,有权利见他。”
就猜到他会这么说,鹿景葵又道:“一个月,等忙完这件事,我会安排你们见面,让你们接触慢慢熟悉,等鹿满能完全接受你,再告诉他。”
“太长了。”齐淮直接拒绝,目光平静的望着鹿景葵。“其实鹿满是我儿子的事,我早就查到。但一直耐着性子没来找你,已经耗去我很多耐心。半个月,不能再长。”
“你!”
其实鹿景葵私心里并不希望鹿满知道这件事。
因为不知道怎么解释,更害怕他会夺走自己在鹿满心里的位置。
“作为回报,我会在记者会上宣布齐氏集团退出这次招标!”
“真的?!”鹿景葵吃惊的问。“你没骗我?”
“你觉得我会拿这种事开玩笑?”齐淮失笑。
他刚回国就接任齐氏集团销售部总经理的位置,对于这位空降的总经理,肯定会有很多人不满。
想服众最好的办法就是拿业绩说话,而鹿氏集团的项目就是最好的成绩。
居然会这么轻易放弃!
心里忽然升起一股愧疚。
“我确实不想你与鹿满私下接触,但还不至于拿公事威胁,这样会显得一点也不专业。齐氏集团附不符和招标,是集团内部专业团队的事,和你我都无关,也别想卖我这个好。”
真是嘴硬心软的典范。
齐淮了然一笑。
“这都被你看出来了?看来这几年确实成长了很多。”
鹿景葵端起桌上的水抿了一口,微微一笑。
“人总会成长,很奇怪吗?”
“不奇怪,只是感慨而已。想当初你可是愿意为朋友两肋插刀的人,现在每做一件事都要顾虑那么多,不累吗?”
“累?”鹿景葵无力翻白眼。“真没想到这个字居然会从你嘴里说出来,论起攻心和算计,谁能比得过你。”
“过奖过奖。”
“叮咚——叮咚——”
鹿景葵一愣,望一眼突然沉下脸的齐淮,莫名其妙一笑,起身开门。
“嗨,惊不惊喜,意不意外,你最爱的美式不加糖少冰。”
穿着一身黑色西装打着灰色领带的叶白屺兴奋的将咖啡递上前。
眉宇阳光帅气,让人心情愉悦。
“叶总亲自送咖啡,会不会太隆重了一点。”
“这可是专属你的服务,别人可没这个待遇。”
叶白屺还递上一块精致的蛋糕,笑眯眯的说:“新鲜出炉,你最爱的咖啡味。”
这模样款式,显然用了很多心思。
鹿景葵了然一笑。
“是鹿满告诉你的吧。”
“确实借鉴了一下,可能没有蛋糕店味道好。”
“看来叶总很闲啊,还有时间送咖啡和蛋糕。”
齐淮终于听不下去,微笑的走出来。
望着凭空出现的人,叶白屺一愣,震惊的望着齐淮。
心里虽然有很多疑惑,但气势不能输。
“齐总不是也一样?比起某人空手,我是不是显得比较有诚意。”
“确实,不过凭我与鹿总之间的关系,可不需要殷勤的做这些。”
叶白屺一直不喜欢这个齐淮,从第一次见面开始。
因为他看鹿景葵的目光实在太放肆,甚至带着极浓的占有欲。
这让他非常不爽!
听到这番话怒气更是控制不住噌噌往上涨。
“请齐总注意自己的言词,不要随意说一些让人误会的话。今天这场发布会是因谁而起,齐总心里不明白吗?”
齐淮挑眉,唇角勾起一抹邪气的笑容。
“明白,但那又怎么样?”
“你……”
“你们两个都住嘴!”
鹿景葵实在忍无可忍,太阳穴突突直跳。
“叶总,齐总,记者会要开始了,麻烦请两位先移步到会场,我需要准备一下。”
同时被下了逐客令,两人都毫不示弱的瞪对方一眼,悻悻离开。
鹿景葵长叹一声,一言不发,利落将门关上。
郑芯醒了,在被抢救过来的第二天中午。
因为失血过多,人还很虚弱,目光呆滞的盯着墙顶一言不发。
曹阿姨喂水喂粥,她都不吃,说话也没反应,急得眼泪直掉。
想起她情绪激动时说的那些话,不禁长叹,将曹阿姨支开,才坐到床边,并将帘子拉上。
“为什么要救我?”
郑芯终于出声,声音虚弱缥缈,像是风中的蒲公英,轻轻就能被吹散。
“如果不是你多事,我现在就不用承受这些痛苦了!为什么要救我!”
“我知道你想用死亡去报复他们,让他们永远深陷在自责和痛苦里。就像我那天晚上说的一样,如果他们真的在乎,会因此痛苦一辈子,可若他们不在乎呢?你这种伤害自己的方式,是不是起不到任何作用?”
“呵。”郑芯冷笑,转动无视的双眼死死瞪着他。“就算是这样,跟你又有什么关系?”
“跟我是没关,但老天爷让我找到并求下你,就证明你不该死!你还这么年轻,为什么要放弃生命?”
“为什么?你不懂,我每天都在生活在地狱里,都快窒息死了,你不会懂!”
郑芯绝望的闭眼,眼泪不停从眼角滚落。
郑芯的事,她也从曹阿姨那里了解了一些。
父母离异又再婚,谁也没要她,最后只能跟着奶奶生活,没人疼,没有爱,更没有人关心。
“确实,这世上没有感同身受,我也无法真正理解你的痛苦。你渴望被爱却没有人关心,仿佛被整个世界抛弃,所以才会选择这么极端的方式。但有没有想过,这么做,不仅伤害不了不在乎你的人,更会让真正关心你的人伤心。”
郑芯眉毛微动,眼泪掉得更多。
“郑爷爷在山上找你时把腰扭伤了,却依旧坚持跑到医院看你,你奶奶在病床边守了一夜,他们都老了,身体经不住折腾,就算是这样,还坚持自己做的是对的吗?”
说着说着,心也跟着一酸。
“说这些,不是让你选择原谅,有些伤痛一旦形成,即使痊愈也会留下很难看的伤疤。但这是你的人生,看开不等于原谅,只是向前走了一步而已,多珍惜陪在身边的人。”
人间百态,每个家庭都有难言的痛。
“真的可以选择不原谅?”郑芯缓缓睁开眼,泪眼婆娑的望着她。
顾识君温柔一笑。
“当然,这是你的权利。况且,执着过去只会深陷痛苦,看开是放过自己。都鬼门关走过一遭,还没想明白?”
想明白?
濒临死亡时,心里只有无限恐惧,哪会想这些。
郑芯委屈瘪嘴低声啜泣。
“我当时真的很害怕,原来,原来走向死亡是这么痛苦的事。可恨他们也很痛苦,但,但跟死亡比起来,好像……好像确实没那么重要。”
摸了摸郑芯轮廓分明的脸,心疼一叹。
“能理解,因为我也经历过。放下不在乎自己的人,珍惜身边的人,尝试与自己和解,你会看到更灿烂的人生。”
“嗯。”
郑芯吸吸鼻子,乖巧的点点头,眼里不再是死灰一片。
“对了,还有一个问题想关你,你奶奶说你出门前身上什么也没带,所以那把刀是哪里来的?”
“是放学回家的路上,一个姐姐给我的。”
“姐姐?”顾识君诧异,掏出手机点开一张图片放大。“是这个人吗?”
郑芯吃惊瞪大眼:“你怎么有她的照片?!”
紧悬的心蓦得一沉,缓缓将手机关上。
“我可是警察,想查个人还不简单。”
“哦。”
“那你能不能将她跟你的话,全部告诉我?”
“当然可以。”
想开后,心情就会变好,语气也开朗许多。
离开医院时,咸蛋黄一样的夕阳完全落下,路灯缓缓亮起。
静静走在安静又略带萧瑟的街道上,与偶尔路过几个街坊打招呼,互相聊两句后再继续往前走。
她租的房子在街尽头的独栋小楼里,古朴的铁栏杆围着漂亮的花圃和一排排绿油油的小青菜。
花圃边蹲着房东家养的小橘猫,正慵懒的伸长抓子挠耳朵。
阵阵饭香扑面而来,勾得肚子里的馋虫咕咕直叫。
“你真幸福,每天都有主人给你投喂吃的,从来没有烦恼,不像可怜的我,明明累得要死,还要自己回家煮面。”
“喵~”
小橘猫似乎听懂了她的话,傲气的伸了伸懒腰。
“如果有人不仅长得由,还做得一手好菜,不知道顾警官是否会想他呢?”
一阵微风拂过,熟悉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震惊回头,呆呆望着门口不知何时出现的高大身影,鼻头猛得一酸。
“你,你怎么来了?我不是在做梦吧!”
鹿景亭温柔的望着蹲在地上可怜的人,大步上前。
“傻瓜,当然不是在做梦。”
“你……你不是周一要开庭吗?这个时间过来,不需要准备吗?”
长臂一伸将人从地上拉起来紧紧搂在怀里,满足叹息。
“实在太想你,就忍不住跑过来看看,你呢,想我没?”
耳朵蓦得一热,心也噗通跳个不停。
“想。”虽然有些害羞,但还是忍不住甜甜的说。“每次聊完天都舍不得挂电话,一直在想你如果在身边该多好。”
“哦,那每次表现的那么冷淡,让我误以为你一点都不想我。”
对于刚在一起的情侣来说,分隔两地简直是非人的折磨。
鹿景亭的胳膊又不禁收紧几分。
“还没吃饭吧。”
乖巧点头。
“那我带你去吃饭。”
在这里?
瑞洪镇不大,街道更不多,这个时间很多店铺都已收摊关门,即使有,也是一些路边小摊,他吃不惯。
“要不我们还是煮面吃吧。”
“那可不行。”鹿景亭不依。“好不容易来一趟,怎么只能吃白面。”
说完拉起她就往院子外面走,边说:“记得你说过,镇上有一家小吃还不错,我们就去那家尝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