娄云娥雍容华贵,丰容靓饰,在四九城也算鼎鼎大名的名媛,有她当助手,不说千万种好处,至少是一个相当有份量的人证。
谁也想不到珠围翠绕、仪静体闲的娄家大小姐会偏帮杀手。
回到院里,崽崽已经睡下,灶里温着一碗米饭,一碗土豆烧牛肉,还有半根香肠,花儿趴在桌子上睡着了,听见动静,马上跳起来,从灶上端出留下的吃食。
他幸亏回来了,否则花儿要保持这种姿势等一整整一夜。
大小姐娄云娥高高在上,人面桃花的花儿不嫉妒不追问,只是一味地喜欢他,反倒令他不敢有一丝的怠慢,更不敢辜负。
他慢条斯理地咀嚼,花儿趴在桌上,洋溢着满足的微笑,看着他扒米饭。
或许,简简单单的人更易得到幸福。
花儿从不想以后,也不管明天,也不计较出现在他身边的女人,只要他在的时光,就是她最幸福的时刻。
明天娄云娥就要去四合院,这个婚,短时间内是离不成了,他想着如何告知花儿。
呯呯呯。
这么晚了,还有人敲门。
他皱皱眉头,难道娄云娥去而复返,不对,这不是娄云娥的作风,即使知道花儿的家,也不可以登门求辱。
名义上两人是夫妻,而花儿则是金屋藏娇。
花儿打开门,风雪灌进屋子,夏少游禁不住打了一个寒颤,回头一看,一个人顶着风雪进了屋,抖抖帽子,抖抖大衣,来者居然是云素素。
虽然穿着大衣,也难掩袅袅娜娜的诱人身段,本就玉骨冰肌,被风一吹,粉红色的嘴唇发白,更让人怜多三分。
云素素就那样站在屋子中央,房子顿时蓬荜生辉。
她满目流盼,千言万语皆在眼中。
老太太也定定地站在内屋门口,看到这一场面,心中已明白几分,他不得不替双方介绍:
“奶奶,这位是我一起长大的发小,姓云,叫素素,她的继父是我的义父。”
他没有提云淑芬,义母两个字再也说不出口。
一旦说出来,恐怕无法慰藉义父的英灵。
他还想介绍老太太一家,云素素颤声说:
“我知道,你不用多介绍。”
外面冰天雪地,屋内仿若春天,云素素比娄云娥衣着更考究,但了解夏少游,看也不看,就坐在凳子上。
云素素不请自来,这架势不用说,他也清楚个中原因。
“谈谈吧,如果不方便,出去车里谈谈。”云素素盛情邀约。
夏少游故意浮起不悦之色,这么晚闯到家里来,想示威还是要摆谱?老太太的脸往哪儿放?
“今天太晚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一家人都歇下了。”他淡淡地说。
云素素不料他居然拒绝自己,顿时红了眼眶:
“我好不容易才能脱身出来找你。孩子还小,时时刻刻都离不开我,你一走了之,不闻不问。”
又是孩子。
孩子成了他的牵绊。
“你就不想木忆游吗?”
他与孩子的联结并不多,云素素提及木忆游,义父好像又活过来似的,脸庞在他的眼前晃呀晃,一下子软了他的心。
“你回去好好带孩子,明天不用劳烦你跑一趟,我去找你。”他的口气软了许多。
云素素这才仔细打量坐在桌子旁边的花儿,花儿一眼不眨地看着她,只能怏怏而去。
冒着风雪来,顶着风雪而归。
他心里有些舍不得,但怪来怪去,只怪她自己不懂事,打发司机来知会就好了,偏偏要自己跑一趟,在这间屋子实在扎眼。
花儿呆呆地看着门口:
“那个姐姐真好看,她是神仙姐姐吗?”
依旧站在内屋的老太太柔和地喊:“花儿,过来睡觉了。”
花儿嘟囔一句:
“少游哥哥还没吃完,我要看着他吃完,不然他不好好吃饭,会生病。”
他不得不几下把饭扒光,帮着花儿把碗收进厨房,花儿倒来温水,他嗽一下口,赶紧上炕闭紧眼睛。
花儿站在炕头看着他,听见他拉起了呼噜声,才三步一回头地进了内屋。
风吹得窗棂哗啦啦地响。
一夜的风雪。
他枕着胳膊,忆起与云素素一起的岁月。
花儿并不傻,连她也知道云素素是神仙姐姐。
玉骨冰肌的云素素仿似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曾是他生命中的一切,因她喜而喜,因她悲而悲。
但今晚,云素素冒着大风雪前来找他,他却狠心拒绝了她。
只因,他怕花儿哭泣,兴许花儿根本就不会哭泣,只会坐在桌子旁边等待,等他回来。
想一会云素素,想一会娄云娥,再想想花儿,不知何时,他才入睡。
一大清早,老太太煮了粥,蒸了馒头,他赶去云家。
云淑芬已去商务局工作,云素素穿一袭月白色纱裙,弹着悲伤的曲子。
一曲接一曲。
他知道,她在为昨晚的事情生气。
女佣人抱着木忆游,沿着宽敞的客厅走来走去。
小游游捏着拳头还在睡觉,确实和夏少游在襁褓中的相片没多大差别,简直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他的心里升起一股暖意,思忖着若父母在天之灵知道有了木忆游,肯定也会万分欣慰,夏家有后了,虽然姓木,丝毫不影响夏家的血脉传承。
想到这,他柔软的心与云素素再次达成一层联结。
知道她在生气,相处六年,她懂得拿捏他,他也知道她的软肋。
遂挨着云素素坐下,柔声地说:
“花儿是命苦的姑娘,父亲抗日死了,母亲跑了,她发烧没有钱救治,落下后遗症,智商略低于常人。”
一听“抗日”两字,云素素顿时幡然醒悟,夏少游的父亲因抗日死于日本人手中,自然对抗日义士遗孤另看一眼。
她顿时释怀,嫣然一笑:
“瞧你,我哪是那么小家子气的人。只是我有大喜事要告诉你,顾不上风雪苦哈哈地去找你,你还没有一张好脸色,自然开心不起来。”
他挨着她坐在琴凳上,看着落地玻璃窗外的雪景:
“什么喜事?”
最大的喜事已经告诉他了,木忆游的存在就是大喜事。
“你随我来,”云素素欢快地站起来,提着曳地长裙跑上楼梯,裙摆在楼梯上飘成一朵白云。
他跟着上了楼梯,云素素已站在门口冲他招手:
“你快一点。”
他站在门口瞟了一眼,即知是云素素的闺房,心想:此一时彼一时,还是应该保持合适的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