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官道上,一队人马孤零零的行驶着,四周除了咕噜噜的车辙声,可谓万籁俱寂,参天的桦树一排排向后倒去,只偶尔飞过几只不知名的鸟儿,发出带着回音的叽叽喳喳声。
此刻已是寅时,再过不到一个时辰就会天亮,伟坤披着大裘,骑在马上慢悠悠的走着,后面那辆马车里人以皆熟睡,只有角落里的火盆,偶尔迸发出几许火红的星光。两位车夫闷头赶路,还有三十里就会到达一个驿站,雇主说了,到驿站后他们就可以领银子回去,所以不免都提快了些速度。
前面那辆车厢里人虽没睡,但也鸦雀无声,牧舒远一直在思考表哥的问题,是啊,陆沧洲找到他们,需要多久呢?
也或许……“他没准不会找我们呢?”
在她心里是这样幻想的,也许他一气之下寒了心,就此放过她们娘俩了,然后天各一方、一别两宽。
“呵……”叶醒春哼笑一声,笑她的天真,“陆沧洲能力之大,是你不能想象的,连我这个远在千里之外的牧主都听过他响当当的名号,包括他是如何以少胜多、打得蕃兵节节败退,且眼线耳目更是遍布天下,所以只要他想找,就没有找不到的人,你其实应该比我更清楚这一点,他找到你,不过是时间快慢的问题。”
他一语道出最残忍的现实,牧舒远是清楚,她现在唯一能清静的时间,只有他远在沼泽县的短短几个月。
牧舒远身子随着马车的前行而左右摇晃着,她的心也再左右摇晃,那时候,也许就是她和陆沧洲彻底撕破脸的时候。
反正回去是不可能会回去的,这次任谁、以任何理由,都别想再把她带回京城、拉入陆府一步。
心意已决,她无所畏惧!且陆沧洲其实不在她顾虑的范围之内,怕就怕他抬出爹娘,她唯一不想伤害的就是他们,也不想因为自己的事惹他们日夜悬心。
“表哥,你比我聪慧,不如……你帮我想个办法吧。”牧舒远将目光看向他。
叶醒春没有马上应下这个请求,而是撩起窗帘,看向外面。东方天际已经隐隐泛起一抹鱼肚白,马上,他们就将迎来清晨的第一轮朝阳了。
他回头,唇角若有似无的勾了一下,却笑的别有深意,“你就这么信得过我?”
“那当然”她毫不犹豫脱口而出。
“既如此……为什么没在遇到困难时,第一个想起表哥呢?”他话里意思看似是埋怨,但却透着浓浓的心疼。
知道她即将成亲的那晚,他在草原最高的一处山坡上坐了整整一晚,以前她在时,他们常常策马到这里,看风景、谈心、吹风。那一夜他想,曾经惬意的美好时光再也不会回来了,可难过的同时,他又在劝慰自己,要替远儿开心、要祝福远儿!她即将嫁做人妇、迈入新的人生,他只求她的夫婿能够好好带她,给她幸福,千万千万别辜负了这世间少有的好姑娘。
然而,天下的事总是事与愿违,当知道她婚姻并不幸福、而且还被夫家送走了以后,他心中的酸涩简直要将他整个人淹没,可那又能怎么样呢?即便被送走,她名义上还是别人的妻,他就是想帮,也不合情、不合理。
如今……机会终于来了,远儿既打算彻底和夫家决裂,就算她不提,他也会倾尽所有的去帮助她。
那个叫陆沧洲的男人,哪怕再骁勇善战、勇猛无敌,家世背景再高贵,也配不上远儿,更不配拥有远儿!
“表哥,我们虽少时情意深厚,但毕竟隔了九年之久,况且我被夫家送离的事,连我娘都没告诉,又怎么会去告诉远在千里之外的你呢?我也不想因为自己的事,而给别人带来诸多困扰。”
牧舒远说的坦荡,与陆沧洲之间纷纷扰扰也很复杂,可现在已经没有一一解释给他的必要了。
“好,以前的事既已揭过,咱们就不必多提,但此时此刻,我想再同你确认一遍,是否真的已经下定决心要和陆沧洲决裂”叶醒春问的慎重。
“是!”牧舒远毫不犹豫、且口吻坚决的回答。
随着她简单的一个字,叶醒春心瞬间飞了起来,他不知自己为什么会如此高兴,甚至可以说血液流淌的速度都加快了,但无疑的,他喜欢听到这个答案。
可就当他要再度开口说话之际,外面却突然传来车夫的询问声,“主家,还有十里就到驿站了,你们是否要进去休息一下?”
二人收回彼此对望的视线,牧舒远先开口吩咐,“要,你将马车赶到驿站门口便可。”
“是!”
叶醒春低下头,静静沉吟片刻,赶在马车停下之前说了句话,“陆沧洲的事,我帮你想办法,但有句话我想告诉你,无论时间过去多久,我对你的感情……永远不变!”
*** ***
远在沼泽县的陆沧洲还在勤勤恳恳的工作,完全不知道媳妇已经领着女儿跑了。并且一心一意等着妻子的回信,可左等右等,日子都过了七日,京城硬是没有任何回音,内心不禁泛起阵阵焦躁。
牧兴邦看出女婿的不对劲,只得劝他,“我女儿就是这样大咧咧的性子,素日不拘小节,如今再一回到庄子,忙活过年时挤压的工作还忙不过来,哪有时间回信,况且没有消息不就是最好的消息吗?根本无需担心。”
陆沧洲也安慰自己,岳父说的对,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原来他派石磊几人传口信回去的时候,远儿也是这样,得被硬逼着才传回些只字片语,如今不回信,也是性格使然,肯定不会有其他。
遑论张林张椿还跟在她身边呢,有什么状况一定会第一时间通知他的。如此一想,心也便放宽了许多。连夜又写了第二封信送回去,山不来就他、那他就去就山,总归自己的媳妇要自己疼!
可殊不知,待张林和张椿五日后回到庄子时,看见紧锁的大门、还有空无一人的院落,顿时惊得犹如五雷轰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