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府中的公仪朔,看着自己新鲜出炉的庶妃,一时也是有些发愁接下来该如何安排。
这个时苒,看起来性情有些过于奇特。
她有着近乎动物一般的敏锐和直率,如果想要为其所用,成为刺向公仪穆的背刺之剑,实在是一件需要耗费心力小心算计周全之事。
公仪穆显然就没有用好这把剑。
公仪朔先回到了书房,打算好好思量一下下一步对时苒的安排。
结果刚推开书房的门,便被吓了一跳。
时苒正端坐在他的书案之前,手里还在翻看着什么。
“放肆!”
公仪朔便是平日里脾气再好,到底是皇长子。
哪里容得一个妾室在他面前如此放肆?
一声厉喝,院子里侍奉的奴婢跪成了一团。
偏偏处于风暴正中心的时苒却并无惧色。
她随手将书中的折子一扔,压低了声音道。
“殿下想保住自己在定西的心腹?那你可真是遂了公仪穆的心思了。”
公仪朔被时苒的话一惊。
他敛下神色,抬步走进书房,而后命人将书房的门关好,在外等候着,仿佛他刚刚发怒的一幕浑然不存在了一般。
“公仪穆在定西有安排?”
公仪朔开门见山直接问道。
虽然和时苒只有昨天短短一晚的接触,但公仪朔已经能够察觉出来,同时苒说话,必须干脆直接。
时苒却没回答,而是撑着下巴抬眸望向了他。
“是呀,可殿下想要让我告诉你,那殿下要用什么东西来交换呢?”
这般有些逾矩的动作,偏偏时苒做出来更有一份天真动人的风致。
公仪朔心下思量,看来谢家为了培养时苒,倒真是下了不少功夫,一举一动都如画一般。
“你是奸细,孤现在就可以杀了你。”
可面对这等死亡的威胁,时苒却笑得更加开心了几分。
“殿下若是真想杀了我,今日早起之时,我就该没了性命了。殿下舍不得我。不,应该说是舍不得我身上的秘密。”
时苒笃定,公仪朔留下来自己的理由,不是因为什么美色,而是因为她足够有用。
“说吧,你想要什么?”
时苒轻轻一笑。
“他日殿下登上那个位置之时,妾,要做这世间最尊贵之人。”
这时,时苒的自称,方才从我换成了妾身。
“你要做皇后?”
公仪朔的脸上面是不可思议的神情。
不是他看不起时苒,而是这实在太困难了。
历代国朝的王后,除了开国皇后不少出身平民的,剩下的,多都是从世家豪族中选出。
只有极少数是凭借宠爱坐上了那个位置,可那也都是官宦世家的女儿,不过是家世没有那么出众而已。
时苒开口就要皇后之位,胃口倒是大。
毕竟她的平民出身倒是小事,关键是,她可是公仪穆派来的奸细。
时苒并没有正面回应。
她只是轻轻点了点自己刚刚扔在桌子上的那份折子,轻声道。
“定西郡守是陛下当年开疆拓土的旧部,也十分信服皇后娘娘,故而一直站在殿下您这边。此次定西贪腐一案,他事涉其中,殿下知道此人无辜,所以想要写折子陈情,肯请陛下彻查此事,留其性命。殿下以为您的父皇会念及昔日旧部之情,却浑然不知,这桩贪腐案,谁都有可能逃脱,他不行!”
时苒突然将话题拉回到了正事上,一时倒是让公仪朔有些反应不过来。
但很快,他皱起了眉头。
“为何?既然是冤案错案,那就该还其清白。父皇就算不看昔日之情,秉公执法,也总该饶他性命才是。”
太过天真。
时苒微微垂眸。
这位皇长子,究竟是缺少合适的人来调教。
他的性情,太过温和敦厚。
是个好人,也是个聪明人,但他如今的性格,绝不适合成为一个皇帝。
“定西贪腐案是谁捅破的?”
时苒问道。
“户部侍郎周钰安。”
公仪朔立刻答道。
“周钰安去岁发妻病逝,新娶的夫人,是谢氏旁支的一位小姐。”
时苒对谢氏的关系网络,可是一清二楚。
“他是谢氏的人,贪腐一案被捅出来,自然也是谢氏的主意,这些孤都清楚。”
公仪朔沉声道。
这也是事情难办的地方。
自己可用的人手不多,定西郡守是难得地方上有实权的人物。
对自己掌握地方信息意义重大。
如果失去了这个关键人物,自己的势力无疑会折损一大截。
时苒听完这话,却摇了摇头。
说白了,新朝初立也没多少年,前朝数代剥削,加上战火连绵打了那么多年,当今圣上登基这些年里,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恢复民生之上。
只要你能做出功绩,圣上根本不会管你贪了多少。
更何况,如今也没多少可贪的。
只要地方上不出过错,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事情。
谢氏乃是传承了百年的世家,对帝心的揣摩,是他们必修的一门功课。
他们自然能够看出陛下的态度。
绝不会拿一个戳不中陛下痛点的事去瞎折腾一场。
打蛇打七寸,捅人捅要害。
“妾身不让殿下碰这件事的原因,是因为这不仅仅只是一桩贪腐案。这桩贪腐案闹得这么大,不是因为谢氏从中推波助澜,而是因为陛下的圣心便是如此。陛下不会让定西郡守好好待下去,因为和那所谓贪腐证据一同送到陛下御案前的,还有一份密折,是定西郡守这两年的不臣之言!”
不臣之言?!
公仪朔瞬间警惕看了一眼四周,担心被外人听到。
时苒起身走到了公仪朔身边,压低声音道。
“殿下放心,妾身在这里,不会有旁人听到。妾身,是谢家最出色的暗卫,没有之一。”
公仪朔看着眼前这个动辄说出惊人之语的女子,心中对其警惕和重视程度又再度提高了不少。
“都是一起打天下的,有人高官厚禄名流千古,与陛下君臣相和,好一派风光。而有的人,却长埋地底,连尸骨都找不到,即便事后有追封犒赏,但陛下登基已然十多载,那些人早就被遗忘了。无儿无女无香火,除了深宫里自身难保的妹妹,谁还会记起他们呢?”
她话里指的是?!
公仪朔的瞳孔微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