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等公仪朔反应过来,时苒将那把长剑灵巧调转锋芒,在公仪朔惊骇的眼神中,直接便往自己的左手腕上一划。
“你做什么?”
公仪朔本以为她要刺杀,没想到她竟然是在伤害自己。
他的第一反应,便是想要取一旁的锦帕为时苒按住伤口止血。
可很快,他的手僵在了半空中。
时苒左腕的伤口处,有一只浑身黑金相间花纹的虫子,缓缓从其中爬了出来。
虫子不过黄豆大小,但莫名有股渗人的感觉。
时苒随手丢下长剑,轻巧地捏住了那只虫子。
而后,双指一用力,轻松将其碾碎。
那黑金相间的虫子,流出来的血液居然都是金色的。
时苒并未理会自己左腕上的伤痕,而是轻松从自己身上撕下了一截红纱,并未包扎自己的伤口,而是擦了擦右手上的血液。
“这便是谢家控制我的手段,听音蛊。这蛊虫没有解药,一旦听到身怀母蛊之人,奏响特定的乐声,便会浑身剧痛难忍,仿佛每一节骨头都被敲碎一般。这也是谢家历代用来控制暗卫的手段。自古难解,除非人死,否则蛊虫不会轻易离体。这一代的母蛊,共有两只。一只在谢家家主,也就是景贵妃的兄长身上。另一只,则是在公仪穆的身上。”
公仪朔越发有些看不透面前这个女子了。
她好似天生对痛觉不灵敏一般,整个人的行事作风,都透露这样一股天真的残忍感和直率感。
“那你是如何能够将其轻易取出?”
时苒听到这话,却突然凑近,扬起脸看向了公仪朔。
“殿下,您当真不记得我了?我是死过一次的人了,断了气息整整一炷香的功夫,这个蛊虫在我第一次死的时候,其实便已经失效了,这么多年在我体内,不过是个摆设而已。”
自己怎么会记得她?
公仪朔眼神中满是疑惑。
两人不是第一次见面吗?
“两年前,镇安水灾,殿下您跟随齐王殿下前往治理水灾。路经一小镇之时,发现山洪冲垮了整座村庄,齐王殿下的意思是赶路要紧,可您留下了自己的侍卫,留下来帮助幸存的村民挖掘其他幸存者。我当时因为前往周边受训,被山洪卷入其中,险些没了性命。当时,我是第一个被救出来的,那些侍卫都以为我死了,便将我搁置在了一旁。可过了一会儿,我胸口淤积的那股浊气疏通,竟能睁开眼了。我躺在草席之上,当时您还未曾离开,骑马而过之时,我们曾对视过一眼的。”
有吗?
公仪朔缓缓回想着已经有些模糊的记忆。
两年前的确是有过这样一件事,不过他早已不记得自己当时是否有和谁对视过了。
而且,从泥石中挖出来的人,浑身都是泥泞,便是天仙一般的人物也成了泥猴子。
大概也正是因为如此,所以自己当时并未注意到时苒。
否则,她这般出众的相貌,出现在那等小村镇,自己必然是会注意到的。
她的确应当是亲历者,否则不会说出两年前这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公仪朔心下的怀疑略略消散了些。
而时苒的话还没说完。
“我记得殿下您,所以公仪穆以爱为驱使让我到皇长子府上的时候,我一口便应了下来。我也想瞧瞧,两年前那个身骑白马从我身旁路过的少年,究竟是何等模样了?”
时苒的眼神十分直率地看向公仪朔。
一时间,公仪朔竟感觉双颊有些热了起来。
“孤要上朝去了。你身份这件事,待孤下朝回来后再行商议。在这之前,你不可在这府中肆意走动。”
说着,急切唤了初全进来伺候。
可在初全进来的时候,公仪朔还是一把拽下了床榻外的帷幔,将时苒遮了个严严实实。
直到公仪朔离开了寝殿,时苒在侍女们的伺候下,换上了一身崭新的宫装。
看着镜中那个容色倾城却有着一双冷冰冰眸子的美人儿,时苒红唇微勾,越笑越开心。
公仪朔永远不会知道,根本没有什么两年前的初遇。
那都是自己瞎编的。
但是他去查,却永远查不出问题来。
因为两年前,他的确去了镇安巡视水灾,也的确路过了那样一个小镇。
而当时的原主,也的确因为去跟一位归隐的琴师学琴而从那里路过。
不过原主并未被那场山洪掩埋下去,而是运气好地先走了一步。
甚至,她和公仪朔,也的确在那个村镇下一站的城池遥遥见过一眼。
一切都是真的,不过自己略微修改了些细节而已。
这一点点的细节填充,就足以为自己这样一个随心所欲的暗卫叛逃,提供了充足的事实佐证。
既然公仪穆要自己来做安插在公仪朔身旁的奸细,那不如,就直接打明牌了。
否则,遮掩下去徒生误会不说,怕是宫里那位皇后娘娘,到时候还误打误撞被算计了。
打了明牌,许多事自己也好动手了。
而被时苒这一招明牌有些打懵了的公仪朔,直到下朝都还有些精神恍惚。
然后,就被公仪穆给拦住了。
“皇兄今日瞧着神色不太好的模样,不知愚弟可有为皇兄分忧之处?”
公仪穆如今还未正式上朝,不过是逢大朝会之时才能跟着出现一次。
今日一早,他的眼神便一直黏在了公仪朔的身上。
他知道,昨夜时苒被送入府了。
看着如今公仪朔这副洞房花烛夜后的模样,即便告诉自己是为了大业,即便一遍遍在内心强调,不过是一个暗卫。
可公仪穆的心,还是在不住绞痛。
那是他一见钟情的女子,却只能送到公仪朔的府上。
若不是公仪朔那个无德无才更无家世的娘占据了皇后的位子,自己何至于今日汲汲营营一切。
他的母亲是陈郡谢氏的小姐,琴棋书画,诗书礼仪,待人接物,哪样不是一等一的出众。
这样的女子,才合该是天下最尊贵的女人。
自己,才是那个该占了嫡出和长出的皇子!
看着眼前即便努力克制,但仔细观察还是不难发现几抹不甘的公仪穆,此刻的公仪朔,对时苒所说的话更信了几分。
因为此刻的公仪穆,显然是要嫉妒疯了的模样,连平日里最装腔作势的面具都有些戴不住了。
“大概昨夜睡得有些晚了吧。不和二弟多说了,孤还要去父皇那里。”
去父皇那里?
“哦,皇兄是有什么急事吗?”
公仪穆皮笑肉不笑地探听道。
而下一秒,公仪朔直接给他来了个猝不及防。
“算不得急,不过是请封一个庶妃而已,改日请二弟过府一叙。”
说着,浅笑转身离开。
而身后,公仪穆的脸瞬间沉了下来。
庶妃?
是摇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