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氏的神情一滞。
片刻后,她颤抖着嘴唇,不可置信地问道。
“你在说什么?你便是这么对待自己的母亲吗?!”
阿冉,她从小到大,从未忤逆过自己。
为何一朝蟾宫折桂,竟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
见时苒不理会她,张氏直接冲上前来,一把将时苒桌上的一应笔墨都给拂到了地上。
“我是你的母亲,你怎可这么对我?!”
时苒只静静看着张氏的癫狂。
“刚刚那些口舌之语,为何你刚刚不当着那侍郎的面说?怎么,你也觉得这些话不合适,那侍郎会当众给你难堪,而我是你的孩子,无论你说什么,都要受着听着。”
时苒拂了拂衣袖,站起身来。
“母亲,你到底是把我当做你的孩子?还是只是当做一个为你取得荣光,为张氏全族报仇的工具?”
这些话,是时苒想替原主问出来的。
原主从出生那一刻起,就被自己的母亲推着走上了一条无法回头的路。
女扮男装,参与科举,进入仕途。
一旦被发现,便是抄家灭族之罪。
就算未被发现,她这一生也要战战兢兢活在谎言之中。
身为母亲,张氏可曾有替原主想过。
就算原主替张氏全族报了仇,可以后呢?
以后的漫漫人生,她该如何在谎言中度过?
张氏哑口无言。
片刻后,她暴怒而起,抓起手边的砚台便朝着时苒掷来。
幸亏时苒机警,直接闪了过去。
“你是觉得你如今金榜题名,我便无法管得住你了是吗?你记住了,圣上最是看重儒法礼道。百善孝为先,一个不孝之人,注定无法在官场之上走得长远。我是你的母亲,我说的话你必须都要听着!”
看着眼前这个疯癫的女人,时而只觉得可笑。
在原主的记忆里,隋羡之是让她一步步走向深渊之人。
而张氏,则是一切悲剧的起源。
张氏在二十年前的一个错误的决定,无形中造成了无数的悲剧。
原主也好,柔嘉公主也好,都被牵扯其中,无法挣脱。
“母亲同我讲规矩礼道,按照规矩,我唤作母亲的人,应当是外头站着的那位迦南伯夫人。且我刚刚接了圣旨,如今并非白身,殴打朝廷命官,即便是生身母亲,也当受官府鞭笞之刑。母亲当真要和我算一算吗?!”
时苒并不在乎自己庶出的身份,但此刻,她必须要靠这一点来压制住张氏。
张氏已经偏执得有些疯魔了,不控制住她,早晚会生出事端。
记忆里,原主官场上的几次遇险,都和张氏逼迫她尽快为张家平反有关。
原主情急冒险,才被人拿了把柄。
惠仪公主为了她,更是多次回皇宫跪求自己的父皇,这才保全住了原主。
这也是记忆里,原主为了惠仪公主的安康,生不如死也宁愿活下去的原因。
她欠公主良多。
张氏被这话堵得双目通红,捂着胸口半晌也说不出话。
时苒也知,不能将人逼到极点,于是放缓了语气。
“外祖父全族的仇,我自然记在心间。只是母亲,官场并非内宅,其中波诡云谲,只有身处其中才能够体会。即便是新科状元,可在官场之中也不过是一滴不起眼的小水珠罢了。唯有走到高位,我才有底气和能力为张氏全族翻案。母亲,你该支持我才是啊!”
先是一番激烈的言辞震慑住张氏,接着轻言软语安抚情绪。
时苒深知,对待张氏这种人,就得如此手段,才能让她安分上些时日。
果然,张氏眉眼间有了些忐忑之色,听到时苒如此说,她也忙点了头。
“是母亲太急了。官场上的事,我也帮不上忙,你自己拿主意便是。”
而后,看着这一地狼藉她也尴尬,找了个理由便离开了。
时苒看着地上被摔碎的一应东西,冷笑一声,召来了伺候自己的婢女烟墨。
“替我去大夫人那里重新取一份书房的用物,对了,挑父亲在的时候去,若是他们问起,便将刚刚书房发生的事捡着说给他听。”
烟墨是个极聪明的丫鬟,虽然是张氏拨来伺候时苒的,但她效忠的主子却只有时苒一人。
她深知,自己将来的荣辱,只会和大公子有关。
她也是整个迦南伯府,除了张氏以外,唯二知道时苒真实身份之人。
听完时苒的吩咐,烟墨弯了弯身子。
“少爷放心,烟墨明白。”
说完,寻了个盒子将地上的碎片捡了几片装起,朝着大夫人的院落去了。
时苒也没留在房内,而是让人备车,去了春山里。
当然,去春山里之前,她还有件事可以顺路一起做了。
春山里,是隋羡之名下的一处酒楼,做的是以文会友的风雅之事,素日里,若是没什么旁的事,他大多时候都是待在那里。
时苒准备去会一会他。
马车刚停在春山里的门口,里头的才子们便已经听到了动静。
新科状元郎,何等风光,几乎人人都想来攀谈几句。
“时公子,恭喜恭喜!”
“时公子这一高中,怕是我又要让家父念上许久了,你说这都是一样读书,怎么我到现在乡试都还没考过?”
同春山里的诸位才子礼貌寒暄过,时苒的视线,落在了二楼的一道身影上。
那人眉目疏淡,气质出尘,一身月白色银丝暗纹的长袍,既矜贵又雅致,衬得整个人挺拔如柏。他手中正拢着一卷书,远远望去,自是一派世家公子的出尘气度。
那人,便是静安大长公主的独子,隋羡之。
这么看起来,真是一派翩翩公子的模样。
也难怪迦南伯还将其视为挚友,谁知竟阴差阳错害了原主。
时苒在隋羡之的视线中,缓缓踱步朝他走去。
隋羡之也不说话,朝着时苒笑了笑,而后带着她朝一处厢房走了进去。
刚一拢上门,隋羡之便将手中的书卷随手一扔,想要伸手抱住时苒。
“阿冉,你居然真的高中状元了,真没让我失望。”
可时苒轻轻避开了这个拥抱。
在隋羡之有些诧异的眼神中,时苒垂眸低声道,“羡之,我知道让你尽快入朝为官的办法了。”
隋羡之眼神中原本的诧异和怀疑,顿时转变成了惊喜。
“什么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