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中己方的炮击已经停止，吴迪估计是炮兵转移阵地或者被反击了。
顾不得有什么情绪，他一枪把一个枪上绑着膏药旗的伍长击毙，又连甩2个手雷。
“同志们，用手雷，把鬼子压下去。”他在交通壕里游动射击，大声鼓励着战友。
脚下一绊，低头看去。
是排里的通信员，脸被弹片切去了一小半，那个做梦都想给排里争取一个荣誉称号的小子。
吴迪擦了一把混合着硝烟和泪水的眼睛，继续扣动扳机。
“排长，机枪枪管太烫了，不能打了”一个声音传来，歪把子的副射手一边举起了三八大盖，一边高喊着通知他。
“机枪手捡起战友的枪战斗”吴迪言简意赅。
他心里痛骂着这垃圾的鬼子机枪，但凡能换个枪管，自己也能多坚持半小时。
可是机枪在陆陆续续哑火，即便战士们七手八脚的把水壶里的水浇上去，一时也是远水解不了近渴。
没有持续火力的支撑，靠20多支步枪，是挡不住剩下的近200鬼子的。
眼看着小鬼子越逼越近，最近的不到10米，已经可以将手雷精准地投进自己的单兵掩体了。
不能这样下去了，逼上来的鬼子越来越多，如果任由鬼子的手雷炸过来，全排都要交代在这里。
“上刺刀，准备冲锋”吴迪急了。
虽然知道白刃战无论从技战术还是人数都是输的彻底，可是现在也没有其他选择。
至少，和鬼子搅成一团就可以堵住鬼子几挺轻机枪的持续输出。
“排长，我先去了”二班长周扬大喊。
“什么？”吴迪没有明白，拼刺刀还分顺序吗？那不是更加送菜？
转头就看见周扬拉开了手上一捆的4个手雷的保险，在山地上一磕，整个人滚了出去。
“周扬，你混蛋”吴迪骂着追过去。
可是周扬已经滚出了几米远，单手举起，一个高高竖起的大拇指。
“小鬼子，爷爷陪你们一起走”声嘶力竭地喊声里，周扬顺着山坡，加着身体的用力，一路滚进了鬼子的人群里。
在鬼子如见蛇蝎的闪避不迭中，“轰”的巨响，腾起的烟雾里，直接把一圈人群给清空了。
“排长”又一个声音，却是排里最后1个通信员王大雷。
小小的脸蛋上一脸决然，夹着1个炸药包跃跃欲试。
“不行，你不准去”吴迪一个伸手把他拽住。
这是个才十五岁的小小子，按方振华的说法，如果要给1排留个种，就他最合适了。
“排长说得对，轮不到你这个小屁孩”一边，三班长刘二勇把大雷手里的炸药包劈手抢过，：“我来”
忽地一声，刘二勇冲出了战壕。
一边拉开了导火索，一边埋着头直冲。
“八嘎”无处闪避的鬼子枪口冒出火焰，噼里啪啦的子弹把他的前胸打的稀烂。
可是惯性和决心还是带着二勇的身躯，冲进比周扬更深的人群里。
“轰”这是5公斤的炸药包，相当于105mm榴弹炮的炮弹炸开，腾起的烟雾窜上了几十米的高空。
火焰里，鬼子的残肢飞舞，鬼哭狼嚎。
刘二勇的脸上带着微笑。
“老班长！”王大雷呜咽着端起枪连打数发。
二勇是排里年纪最大的战士，家里还有2个孩子养着。
又有3名战士扑出了战壕，抱着手雷在鬼子人堆里炸开。
“轰轰轰”爆炸声不绝。
当王大雷拉动枪栓，又要开下一枪的时候，猛然发现鬼子居然退了。
鬼子怂了。
他们没有想到自己头上绑着白布带，也拼不过山上这帮八路。
和他们比起来，自己的决死队就是个笑话。
“冲啊，为同志们报仇！”吴迪端起上了刺刀的三八大盖，跃出了战壕。
“冲啊，为班长报仇！”更多人冲了出来。
以泰山压顶的气势冲向鬼子。
“八嘎”工藤镇孝从来没有看过这么惨的皇军。
100多名侥幸偷活的所谓天煌陛下的勇士，被7个衣衫褴褛、面容焦黑的八路战士追得四处乱窜。
“咻…轰”又是1枚炮弹打来。
看来是幸存的八路炮兵也在痛打落水狗。
顷刻间，又是10来名皇军战士倒下。
已经吓破胆的鬼子根本顾不上回头看一眼是多少人在追击。
他们唯一的念头就是逃回营地。
至于身后不停响起的“啪勾、啪勾”的枪声，身边不时倒下的身影。
那都不重要。
只要不是自己就好。
“八嘎”工藤已经疯魔了。
看着左侧山坡上下来的不足100的残兵，他一屁股坐在了折叠行军椅上。
麻木了，骂不动了。
现在，他觉得这个阵地有毒，上去一个中队，下来不到100人。
上去两个中队，下来还是不到100人。
这辈子他都不想看到100这个数字。
左侧的进攻垮了，右侧估计也快了。
果然，冲锋号响彻山谷，右侧的二号阵地上冲出了至少一个连的战士，直接和一号阵地的守军合兵一处，杀了下来。
意料之中的崩溃。
但是工藤已经无心责备。
他知道右侧打的不算太糟，至少看伤亡，收拢过来还有一个中队多的残余。
主要是左侧的中队已经被支那人把心态打裂开了。
影响了全军的军心。
要重建信心，只有打下那块难啃的阵地。
这一次，他不会给支那人任何调整和喘息的机会。
很快，工藤要求右侧的日军继续进攻，不过这一次，只要佯攻，牵制住上面的守军。
至于左侧的中队，要么切腹，要么用鲜血洗刷耻辱。
他相信，所有人都会选择后者。
“山炮大队吗？特种弹的开火”他已经不顾一切地要挽回大日本皇军的尊严。
其他的都不重要。
这边吴迪刚刚把追击的战士重新收拢回阵地。
还完整的加上他也就剩7个了。
战士们逐个检查倒下的战友的状况，把受伤的战友鉴别出来，好尽快安排转移。
“排长，鬼子又来了”突然，王大雷叫了起来。
一转身，90来个鬼子已经爬上了半山腰。
这么点人，还是刚才败下去的，吴迪觉得鬼子的操作有点迷惑。
“不对，鬼子要用毒气弹。快把毛巾打湿，捂住嘴巴和鼻子。”吴迪突然惊呼，因为他发现这帮鬼子居然在山腰上套起了防毒面具。
可是喝的水刚才几乎都浇到了机枪上，一时间哪里去找。
吴迪想起坑道里还有，拽着王大雷去坑道搬。
他心里还有个小心思，就是准备把王大雷直接留在坑道里。
1排估计是留不下几个人了，该考虑火种的事了。
“咻…噗”几乎同时，阵地上落下了10来颗炮弹，没有爆炸，诡异地冒出黄绿色的浓烟。
“撤退，快撤退”吴迪急的跺脚大喊，顺手薅住了王大雷的后脖领，拉着他往后退。
“排长，来不及了，你和大雷快撤。”烟雾里，已经看不清人影，只有声音越说越沙哑。
“快撤，还来得及”吴迪急的眼泪都出来了，转身就要冲进烟雾。
“排长，我去”王大雷紧紧抱住了吴迪的腰，死活不撒手。
他还想把吴迪甩到后面，自己冲出去。
可是吴迪也拽着他，两人一起倒在了地上。
山腰上的鬼子已经慢悠悠地冲到了阵地边。
这一回，他们又成了打足鸡血的猛兽。
突然，烟雾中冲出了5个身影。
下等兵川口健一永远忘不了那天看到的一切。
5个衣服都快撕成破布的八路，跌跌撞撞地冲向自己的队伍。
他们手里抱着“呲呲”冒烟的手雷和炸药包，手上脸上全是豆大的水泡，头发里还冒着黄绿色的烟雾。
也许是眼睛已经失明，这几人跑的磕磕碰碰的，甚至一跤摔倒，连滚带爬的也要向前拱。
这是完全出乎鬼子预料的对手。
他们想象里，八路应该奄奄一息地在阵地上等死。
可是结果完全不是这样的。
队形瞬间大乱，透过防毒面具的视界，根本看不到旁边谁挤着自己，不能动弹。
“轰轰轰”手雷炸响。
又是“轰”的巨响，是阵地上最后1个炸药包。
烟雾里根本看不到伤亡，只有火焰窜上半天。
“轰轰”又是几声爆炸，在阵地上响起。
确实那些八路伤员根本看不到鬼子是否上来，提前引爆了手里的手雷。
“吴排长，快撤”挣扎中的吴迪突然觉得自己的双手被人从两边叉起，一个劲的往后拖。
“不要管我，我的兄弟都在前面”吴迪努力挣扎着，哭喊着。
他听出来了，是2排的战友上来了。
他还想最后努力，至少把前面受伤的战友救出来。
“吴排长，对不起，连长让撤退到2排阵地”一个歉疚的声音。
随后后脖子上挨了一记手刀，吴迪直接晕了过去。
“撤退，把坑道里的兄弟也带上”这是哭晕的王大雷听到的最后的声音。
营地里，工藤大佐坐在折叠椅上，一动不动。
两边的日军又一次在往下撤退。
左侧山坡上，能够从黄绿色烟雾里走出的人影看数量已经凑不够一个小队了。
也就是说，一天时间，他在左侧山坡一个阵地上就丢下了300多具尸体。
加上右侧山坡上的100多具，无意间，他又在伤亡总数上超越了52联队联队长中村喜代藏大佐。
现在他已经在怀疑自己能否拿下这道山岭了。
就算可以，两天他已经打废了两个大队。
步兵没有了，剩下一堆重机枪中队、运输中队有什么用？
值得吗？
比如这个一号阵地，300多条人命。
好不容易占领了，却突然觉得索然无味了。
也许该等52联队或者南路的第14师团靠过来，就是25旅团也可以。
工藤发誓，再也不想面对这支邪门的八路军部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