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秉言没有直接拒绝，只是低声问：“什么忙？”
眼前的女孩笑得十分狡黠，清澈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
“我有一门课程，需要这周末提交一份视频作业，要记录一次给家人做一次推拿按摩的视频。”
“给家人？”顾秉言突然问。
文曦一愣，有些不好意思。
“如果顾先生你不方便的话，我也可以去找陈姐，就是陈姐比较忙，也不知道有没有空。”
文曦仰头看他，嘴角含笑，以退为进。
顾秉言没有丝毫犹疑，“我有空。”
文曦眼中闪过一丝惊喜，“好嘞。”
“什么时候呢？”
“现在。”
顾秉言抬脚便走，文曦急忙拿起地上的扫帚，紧随其后。
“静室可以吗？”
顾秉言下意识放缓了脚步，轻声问道。
文曦几步跟上，连忙回道：“可以的，顾先生。”
顾秉言不知道想什么，脚步一顿，这才开口说道：“你可以叫我的名字，顾秉言。”
文曦笑眯眯地，嘴里轻声念叨着“顾秉言，这么叫的话，这好像有点太冒昧了。”但是语气一点都没看出来有觉得冒昧。
顾秉言侧头看她，认真地道：“我不觉得冒昧。”
文曦温柔地笑了一下。
“这样的话，你也可以直接叫我的名字，我叫文曦，曦是曦月的曦，代表太阳的意思。”
顾秉言轻声回道，“好的，文曦。”
两人穿过山门，经过钟楼，周围的香客零零散散只有几个，檀香气笼在空气中，让人不觉间就安定了许多，再向左拐去，到了顾秉言的静室。
顾秉言撤去榻上的茶几，文曦指挥他趴在榻上。
文曦这边没有手机架，只好垫了几本经书，将手机立了起来。
文曦录着开场白，“老师下午好，我这次主要为家人做一次背部的推拿，主要使用按法、摩法、叩击法，其中又包含了四种不同的叩击方法。请老师指正。”
录完开场白后，跪坐在顾秉言的身体一侧。
文曦轻声提醒：“我要开始了。”
顾秉言轻声“嗯。”了一下。
几秒过后，顾秉言就感觉一双带着温度的手按在了自己的背部肌肉上。
双手有力，但是隔着薄毯，依旧能感受到其中的柔软。
顾秉言头朝内部侧压着，一时间眼中神色意味不明。
身体也僵硬了几分。
文曦先用按法，顺着肌肉的纹理，自肩胛部到腰部按了一遍。
感受到顾秉言身体的变化，她轻声安抚着：“可以放松一点，不要紧张。”
顾秉言轻轻应了一声，刻意让自己全身都放松下来。
她的手中开启了精神梳理的特质，源源不断的无形触手，笼罩着顾秉言的整个身体。
手下的肌肉手感非常好，肌理清晰，肌肉和脂肪的比例也刚刚好，弹性十足。
文曦都忍不住在心里发出赞叹了。
顾秉言一直穿着宽松的居士服，外面看不出来什么，没想到上手令人出乎意料。
按法结束后，文曦调整了手法，采用了摩法。
是以用手掌在肌肉部位给予柔软的抚摩。
文曦双手紧贴着顾秉言的后腰。
不知道为什么，顾秉言的肌肉瞬间紧张了不少，但是趁此机会，文曦将精神梳理的特质开到最大。
零零七都在脑海中发出提醒：“主人，请不要过度，当心昏睡过去噢！”
文曦应承了一声，有过上次的经验，她这次肯定能把握住度的。
透明的触手在顾秉言紧张的精神状态中来回穿梭着，以往的精神黑洞四散崩塌，仿佛漆黑的世界中渗入一丝光亮后，黑暗当即溃不成军。
顾秉言感受着身后的按摩，身体逐渐放松，困意袭上脑海。
他前一秒还想着，不能睡。
下一秒眼中的景色突然变化扭曲，鼻尖仿佛嗅到了熟悉又恐惧的消毒水的味道。
他看了看周边的景色。
眼前是一扇门，门牌号是4521。
是他的妈妈因病去世前，常住的病房。
........
摩法过后就是叩击法，文曦观察到顾秉言的呼吸逐渐变得和缓。
手中的力度也放轻了不少，只专心做着精神梳理的动作。
很快，文曦就觉得自己已经到了临界点了。
她翻身下榻，拿起手机。
再给顾秉言盖好了毯子，而后捂着嘴，哈欠连天地走出了门。
回自己的房间的一路上，文曦只觉得脑子昏昏沉沉的。
就快要昏死在当场，撑着最后一点力气，文曦爬上了自己的床，昏睡了过去。
........
顾秉言看着眼前的门，以往的梦境里，他梦到过很多次这样的场景。
他不敢打开这扇门。
每个梦境的尾声，他总是看到漆黑的可怖的东西从门缝中流出，他无法面对这个东西。
就如同他无法面对门后的妈妈会对他说怎样的话。
是厌恶自己身上有那个男人的血，还是会质问他为什么不尽快为她报仇，亦或是会嫌恶他在寺庙的逃避？
只是这次，他不知道为什么，原本盘踞在心头的那份恐惧，仿佛逐渐在消弭一样。
他终于有勇气，可以推开这扇门了。
顾秉言抬起手，指尖触碰到了雪白的门把手上。
门内的景色并不像他原本预想，并不是惨白的医院房间。
而是一片清澈的湖水。
抬头是一片夜空，夜空的星子落在是水面上，水天相接，仿佛自身也置身在银河中。
湖中央盘腿坐着一个女人，身上穿着蓝白条纹的病号服，仰头看着天上的星子。
顾秉言深吸一口气，调整了情绪后，才慢慢靠近那个女人。
他的双脚踩在湖面上，泛起了阵阵涟漪。
他双眼中泛着泪光，也像是一颗颗小小的星子在闪烁一样。
直到顾秉言站到了身后。
女人头也不转，伸出右手拍了拍旁边的位置。
“坐下吧，秉言。”
顾秉言乖乖坐下，紧紧贴着妈妈。
顾妈妈这才转过头细细看着顾秉言，突然笑道“一年多不见，怎么感觉你成熟了好多。”
“不对，你从小到大一直很稳重，成熟。完全不用我们操心。”
“可是啊，这样的小朋友，怎么会想到要出家呢？”
顾秉言一眨不眨地看着眼前的人，没有病痛折磨地枯瘦，双眼也没有黯淡无光。
是妈妈最好看的时候，面色红润，眼睛很亮，是会温柔地喊“秉言”的妈妈。
顾秉言猝不及防用手背挡住了眼睛。
“我想知道，妈妈，你现在，还痛苦吗？”
顾妈妈笑了笑，摇了摇头。
“现在的我，不痛苦了。”
“你.......会怨我吗？”顾秉言接着问。
顾妈妈一脸惊奇，“乱想什么呢？我有什么可怨你的？”
顾妈妈好笑地拉下顾秉言的手，像是对待小时候的顾秉言一样，用指腹擦干了他眼角的泪珠。
顾秉言红着眼睛，有点狼狈地想撇过头。
顾妈妈轻轻摸了摸他的脸颊，“我也许怨过顾承正，后悔嫁给他，但是我这一生中，唯一不后悔的就是拥有了这么好的一个孩子。”
“秉言，即便是在人生的最后阶段，我也从来没有后悔生下你，只是妈妈那时候已经崩溃了，没有办法向你说出话了。”
“如果因此让你对自己产生怀疑，我会难过的。”
顾妈妈轻轻抱住顾秉言，脑袋倚在了他的肩膀上。
怀里的孩子身体忍不住抖动着。
顾妈妈轻轻抚摸顾秉言的脊背，脑海里闪烁过诸多回忆，最终只是叹了口气。
“妈妈和你一样，认识那个人二十几年，一朝被背叛，我知道，我们的痛苦不相上下。”
“我只想你好好的，要辛苦你坚强一点，好好照顾自己和外祖父。”
“除此之外，如果有什么可以减少痛苦的办法，你就去做吧，我都支持你。”
“不要像妈妈一样，妈妈是个逃兵。”
“不......不是这样的。”
顾秉言泣不成声。
“妈妈，从来都不是逃兵。”她只是太过细腻，找不到能拯救自己的方法。
顾妈妈笑着回道：“好好好！”
“我家秉言说什么就是什么。”
一时间，顾秉言仿佛回到了小时候。
和妈妈在夏夜里爬上天台观星。
妈妈给他讲述着关于星星的故事，他却一本正经地回道：“我们肉眼所看到的星星都是好多光年之前散发的光芒了！妈妈你就喜欢哄我。”
“好好好，秉言说什么就是什么！但是我还是要说，人死了真的是会变成星星的！”
“好的，就信你这一次。”小顾秉言一脸不情愿地和妈妈击了个掌。
顾妈妈在顾秉言耳边轻声耳语着。
眼前的景色迅速褪色。
击掌声响起。
顾秉言喃喃自语，“我一直都相信你说的。”
........
文曦再次醒来后已经是第二日的傍晚。
脑海里响起零零七的提醒：“主人，反派顾秉言已经顺利离开了寺庙，目前黑化值51，请持续关注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