锁好门，林昭笛拉着陆建民，努了努嘴：“她今天这是怎么了？”
夫妻两个心有灵犀，陆建民一看就知道她在说刘翠芬，摇头道：“不晓得。”
林昭笛若有所思。
刘翠芬今天未免也太能忍，刚才那情形，平时少不了拌几句嘴，怎么突然就忍下来了？
“还有你妈。”林昭笛说：“你妈也没掺和。你说他们是不是有啥事儿瞒着咱们？”
陆建民笑了：“他们哪件事不瞒着咱们家？”
这倒也是。
远的不说，就杨菊花捡野鸡野兔，三年下来愣是一口也没给过三房。
宁愿半夜爬起来开火吃独食，也不愿意把肉摆在饭桌上。
陆微尘在看一本小说，还是和胡大夫一个处境的那个文学教授送她的。
听到爹妈的讨论，陆微尘合上书：“那肯定是有好事，还是大大的好事。”
“让爹娘知道了就得分一杯羹的好事。”
夫妻两个对视一眼。
说的有道理。
那肯定就不是简单的吃肉了。
林昭笛当即说：“刘翠芬说她今天要去公社，我跟着去看看。”
……
陆微尘猜得一点没错。
杨菊花确实是碰上了大好事。
刘翠芬没回屋，而是跟着杨菊花进了老两口的正房。
她殷勤地把门窗关紧。
杨菊花放下福宝，从压箱底的柜子里掏出一个普通的木盒子。
木盒子打开，里面竟然是十几根根须发达的野山参！
刘翠芬馋得口水都要流下来了。
这可都是钱啊！
这半年里，杨菊花每每上山，在村里人看来，最大的运气也就是采到的蘑菇野菜比别人多。
村里人都上山，她的野菜看着多，但都不值钱，也不怎么打眼。
没人知道杨菊花“误打误撞”，搞到了这么多人参。
满满一盒，看着都有一斤重了，这可是一笔大钱啊！
刘翠芬眼中闪过贪婪之色。
杨菊花警告地看她一眼：“你不准打钱的主意，钱是我留着给福宝攒的！”
刘翠芬连忙赔笑：“当然不会了！我还得谢谢妈帮我养女儿！”
她故意提到福宝是她的女儿，提醒杨菊花不能卸磨杀驴。
杨菊花精得很，当然听明白了，神色缓和：“你知道就好，你是福宝亲娘，我可不会短了你的。”
她说着，就将盒子盖住，又蒙了两层包裹布，塞进早就准备好的背篓里。
怕三房起疑心，杨菊花自己是不走的，只让刘翠芬去。
刘翠芬有亲戚在公社上，借口去探亲，顺便把这野山参送去给陆英红。
——卖野山参的门路是陆英红找来的，四处打听消息找了几个月，一直到今早才联系上一个买家。
她留在公社稳住买家，又让人隐晦地传了消息来。
事情来得急，杨菊花没办法，只能让刘翠芬去。
刘翠芬收拾好衣服裤子，把福宝放进背篓里，坐在盒子上头，这才出门。
林昭笛去和她来了个“偶遇”。
林昭笛没说话，刘翠芬心虚，主动说：“三弟妹，大嫂我这去公社走个亲戚啊。”
林昭笛一脸奇怪：“你走亲戚给我说干啥？”
一听她这话，刘翠芬便觉得她没起疑心，打着哈哈道：“没啥，就是说说……”
完了一溜烟跑了。
等她走远。
林昭笛回屋，抱起陆微尘跟着出门。
杨菊花就在家里盯着三房，一听到她这边的动静，赶紧跑出来问：“你干啥去？”
陆微尘奶声奶气地说：“奶，我娘带我去县城废品站找书。”
——找书这件事也持续了很久了。
陆微尘看书快，哪怕有意控制速度，可胡大夫那边的书是有限的，很快就看完了。
爹娘两个一年前都开始想办法给她整书。
这年头书最多最全的地方不是书店，是废品站。
头几次夫妻两人拿书回来，没瞒着别人，人家问他们就说是给女儿弄的。
结果一个相信的人都没有，大家都觉得他们这对儿文盲是想偷摸认字，装成文化人。
就连杨菊花也这么觉得。
没办法。“神童”距离普通大众的世界还是太远了。
不过不管别人怎么说，三房经常去县城废品站找书的事儿还是传开了，因为陆建民拿出来的书都是思想很正派的，也就这么糊弄了过去。
杨菊花算算日子，距离上一次三房去县城已经过了快一个月了。
从时间上来说，他们这几天确实得去一趟。
杨菊花半信半疑，可她又不能逮住林昭笛不让走，便问陆微尘：“你娘上回的书看完了？”
“看完了。”陆微尘说：“我娘翻了几页，然后把剩下的垫桌……”
林昭笛急急捂嘴，尴尬地笑了一声：“都看完了妈，那行，我们先走了啊。”
杨菊花放下心来，末了又嗤笑。
老三媳妇装什么文化人呢，还不是把书垫桌腿了？
一走远，四下无人，林昭笛便笑出声来：“你个小机灵鬼，还知道编排你娘我。”
陆微尘也笑：“给娘打掩护的事，怎么能叫编排？”
林昭笛看女儿精灵古怪的模样，高兴极了。
孩子聪明，当娘的不高兴才怪。
她平时对着杨菊花装出一副柔弱样子恶心人，不代表真就柔弱。
正相反，林昭笛腿脚麻利得很，又年轻，走起路来轻易不累，很快就追上先走一步的刘翠芬。
天很热，要不是陆建民跟着村里去修路，林昭笛才懒得出来。
走了两个小时，刘翠芬也热，又热又累，脑子晕乎乎的，根本就没发现身后远远跟着个人。
她一进镇上，便立刻找了背阴的地方休息。
福宝乖乖坐在背篓里，给她娘递壶：“娘，喝水。”
这水壶是一只掉漆的军用铁皮水壶，杨菊花专门为了福宝淘来的，平时都不让别人碰。
刘翠芬尝一口，一咂嘴，嘿，甜的。
那老不死的果然疼她女儿。
喝完一抹嘴，刘翠芬琢磨着接头的地址。
最后在镇上第三条巷，门口有棵大槐树的院子外站定。
她敲了敲门。
很快有人来开门，林昭笛定睛一看，是陆英红。
陆英红姐弟现在还没上高中，也不回家务农，就赖在初中里，靠手心朝上向杨菊花要钱维持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