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兵不知道自己该何去何从,最后他打算,留在须弥。
就当是赎罪吧。
除了小吉祥草王,以及那个曾为宿敌的旅行者,没有人记得他。
他想抹除掉自己在这个世界存在的痕迹,他想那些因他而死的人,过上本应幸福美满的生活。
世界树回应了散兵的愿望,却并没有给他想要的答案。
他存在的迹象被消除,可是他还活着。
人们不记得他,可是所有的事情都照常发生。
而那个女孩,或许也没能活下来。
她的一生,不该因他而遍布荆棘。
散兵这样想着,却无力去阻止。
曾经的那个第六席执行官的名号,早就被时光所抹去,他再次成为了无名的人偶。
也不能这么说,因为人们给予了他新的称呼,名为“流浪者”。
“流浪者”,“倾奇者”,左右不过是一个称谓,于他没有任何影响。
人们记不记得他又如何。
他再次无助地感受到了,作为人偶,无法死去的天命。
他停留在了须弥,无事的时候,也会帮小吉祥草王一些忙。
毕竟,须弥还有待管理,那个孩童般的神明,需要一个有力的助手。
后来的某一天,散兵抽空去了趟宝商街,向那里的商贩打听如何制作玩偶。
繁华街市的一角,一个头发花白的好心老人招手邀请他坐到身旁,从头开始一点一点教会他怎么用布和线缝制他想要的东西。
这并不是他所擅长的领域,因此他花了不少的时间练习,做着这与他个性全然不相符的事情。
虽然有些奇怪,但是他并不讨厌这种感觉。
他想起百年之前,他也曾这样耐心地学习各种事情,比如拿餐具,穿衣服,梳理头发……
从小细节开始,一点一点地成为「人」。
几天后,他完成了那件作品———留长头发的一个小女孩,白色的裙子仿若天边的云朵,小小的,很柔软。
藏进袖子也不占多少地方,放在帽子里则像是多了一位旅伴。
“以后你就跟着我流浪了。”
他小声说着,一边把它放进了衣兜。
……
他也不知道在须弥待了多久,一年,两年,或许更久,光阴是奔流在冬与春交际的淙淙长流,河川漫漫,总是这样亘古恒久。
他低下头——口袋里的小玩偶就这么跟着他,仿若同伴一样。
他常常会给它制作新的裙子,有稻妻样式的和服,蒙德样式的礼服……
毕竟,他印象中的小姑娘是很爱美的。
再回过神时,才发觉已经是黄昏了,须弥城镀上了一层淡淡余晖。
须弥的街头还如往常一样挂卖着各式各样的糖果,五颜六色的花朵为糖果染色,让其更加的绚丽多彩。
不过最近,糖果摊的老板很是苦恼。
因为在摊位的附近,停留着一位头戴深蓝色斗笠的少年。
他沉默不语地挑选糖果的样式,然后再细心的包好。
老板以为他是一个喜爱甜食的人,由衷地感到开心,便给他多装了些。
却不成想,在他吃了第一颗糖果之后,眉头却是皱在了一起。
“是不好吃吗?”老板询问道。
“甜腻腻的,牙齿都要黏掉了。”少年一脸嫌弃地说。
糖果本就是为了喜欢甜食的人而存在的,老板看着他的样子,心想他根本不爱吃啊。
不爱吃还挑买这么久,还一副极为嫌弃的刻薄嘴脸,于是老板气不打一处来,伸手就要将装好的糖果抢来:“不卖你了。”
少年皱眉道:“钱你都收了,哪还有不卖的道理?”
“不卖就是不卖,钱还你。”
少年斜视着他递过来的钱币,没有收,反而将那一袋糖果装进了口袋中:“我偏要买。”
老板气的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老板,也给我拿一袋。”
正当少年准备离去的时候,身后传出一道清脆悦耳的声音。
他蓦地顿住了脚步。
却迟迟不敢转过头去看。
是梦吗?
不然,他怎么会听见她的声音。
一定是梦吧。
她不可能还活着……
即便是这样想着,可是他的还是忍不住,凝望着前方的眸中翻涌起某些情绪。
少年没有转过身来。
相反,他走的更快了。
他怕他转过身之后,看到的,是一张从未见过的脸。
他追不及,只能等候,太久太久了,以至于已经不敢去相信,犹怕是无数次午夜梦醒的落空。
就在这时,身后的人轻轻拽住他的衣服。
然后,一双白皙温暖的手环住了他。她轻轻地靠了过来。
在过去的须臾岁月,都似乎是一场大梦。只有这一刻,他感到,如蝉蜕如破茧,似筑冬踏入人间,风雪拂过,渐渐真实起来。
他仍然不敢回过头去看她。
世界树中的记忆盘旋在他的脑海。
他曾见证过她的一生。
快乐的,悲伤的,无助的,绝望的……
说不清道不明的无数情感,扎进他的五脏六腑里生根成参天光景,流淌、交织。
他不知此刻该用什么样的表情去面对,泪水在眼眶中打转,他的肩膀微微颤抖。
过往的匆匆形色都渐渐模糊不清,只有温暖的触感与声音真实。
他听见她说:
“我终于找到你了。”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