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丽的水晶灯投下淡淡的光,每个角度都折射出如梦似幻的斑斓光彩,使整个餐厅显得优雅而静谧。
这里的每张桌子上都摆放着一个白色瓷花瓶,花瓶里里的蓝色冰晶花正在开放,与周围清幽的环境搭配得十分自然。
人偶就被带到了这样的一个地方,猎犬在他的脚边安静的趴着,似乎是累极了,哪怕只是安静的走路都使年老的它筋疲力尽。
博士很贴心的为人偶点了有关稻妻口味的主食,甚至还特意嘱咐多添一些淡雅的茶水。
至冬是一个高油高糖的国家,饮品多以咖啡,红茶为主,就连酒也都是带有刺激性的烈酒,与蒙德那边有着很大的差别。
而这样的一个执行官,居然会为了他而放低姿态。
人偶当然不会傻到认为他是一个心善的好人。
究竟是高位者的刻意讨好,还是为了让他放松警惕,显然是后者更有说服力一些。
悠然一直跟在人偶的身边,毕竟,她也没地方去。
她不知道自己会以这样的形态维持多久。
这样透明的形体,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消散吗?
或许是死过一次的缘由,她并不感到畏惧,只是亲眼见证人偶的成长,令她心酸。
此时的博士还愿意在人偶面前进行伪装,装作一副贴心长辈的样子,对着猎物隐藏猩红的眼,耐着性子循循善诱。
人偶没有动面前可口的饭菜,他知道,第二席的博士肯定不会无缘无故的帮助他,且将他带出来。
于是他道:“有什么话,就直接说吧,免得耽误彼此的时间。”
眼前的人偶或许比他想象的要聪明一些,摒弃掉人类情感的他,有着更为敏锐且隐秘的直觉。
博士也不避讳,说道:“我对你很感兴趣,人偶。”
意料之中的话语。
人偶直视着博士,试图从他的表情中发现些许的端倪,可那双诡异的鸟嘴面具遮挡着他的双眼,挡住了视线中的贪婪。
愚人众第二席「博士」多托雷,那个喜欢实验的疯子,人偶不是没有听说过。
包括将他邀请过来的统括官「丑角」,他也是知道的。
愚人众的每一位执行官都是身在暗处的野兽,通过牵引幕后的绳索,进而达到在阳光下进行破坏的目的。
他们贪婪又狡诈,每一位执行官的诞生,都必将踩着无数人的鲜血。
那个位置不是王座,却堪比王座。
若与豺狼为伍,必将血流成河。
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世界之大,他不知道哪里才是他的归处,因此才接受了「丑角」的邀请,行走于异国他乡。
可这并不代表,他可以任人处置。
愚人众是一个庞大的组织,势力眼线遍布七国,执行官之间的关系错综复杂,在别人审视他的同时,他也在审视别人。
当初丑角邀请他的时候,他说了一句想要“成神”。
一句极为狂妄自大的话,他以为这样的话语就可以让其知难而退,却不曾想,那人居然说道:
【那也不是不可以。】
人偶的心中有着诸多疑惑,于是他跟着那人来到了至冬。
在这个以权利,黑暗为旋涡的纯白国度,他又能走多远呢。
博士的嘴角挂着刻意表露出的温和,他知道,人偶不会立即同意,毕竟,这不是一件小事。
这意味着,他将成为他的实验体。
此后 ,人偶的身体,思维,行动,都将被他所影响,都将受到限制。
人偶会变得不像自己,他会如他一样的,嗜血而疯狂。
但是,谁在乎呢?
曾爱过他的人,都已被处理掉了,此后再也没有人能够牵动着他的内心。
人偶丰盈且善良的情感终将被自己所埋葬,他会是至冬最有力的兵器,以及,对神明最有力的挑衅。
人偶,终将成为「人偶」,而牵动他的那条线,会被紧紧地握在幕后人的手中。
因此博士并不着急。
这盘棋,他下的太久太久了,笼络一个无心的人偶,于他来讲不过是玩弄人心的手段。
于是他道:“你不用立即回答我,我给你充分考虑的时间。”
……
回去的时候,有不少同期的新兵对着人偶窃窃私语。
原因是因为,上级为了照顾到人偶,特意为他单独准备了一间宿舍。
要知道正常的新兵都是八人间或者六人间,运气好的话倒也能分到四人间。
因此人偶的这个带有独立卫浴的单人间,令很多人都羡慕。
同样,他们也知道,人偶或许是被哪个大人物给看中了。
毕竟,在食堂闹了那么大的乱子,始作俑者竟然能够这般的完好无损,就连那条猎犬都被带了回来。
军营里本不让养宠物,一切都有专门的人来负责,人偶的到来却打破了这层规定。
人偶轻笑,看来第二席执行官对他的照顾可真是“无微不至”。
博士真“聪明”啊。
实验体么?
他不是没听说过,那些用来做实验的人,最后都成了什么样子。
那些患有魔麟病的人,那些被注射魔神残渣的人,那些无家可归却又被愚人众所抛弃的孩子,无一不进入了博士的实验室。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那是双完好无损,且修长白皙的手。
某些不美好的记忆纷至沓涌。
他没有名字,没有家人,所以无论是谁,叫他的时候只需称呼他为“人偶”即可,这也是他本人所要求的。
他放弃了“倾奇者”这个身份,同样也将“国崩”埋葬于心底。
他再次成为了无名之人。
悠然就这样默默的走在他的身边,她曾数次的想要牵起他的手,却终是直直的穿了过去。
悠然不知道,以她现在的状态,究竟是上天在惩罚人偶,还是在惩罚她。
她眼睁睁的看着人偶走入黑暗,可她什么也做不了,她只是一个见证者,她只能陪着他走完这段路。
可惜的是,他并不知道。
他所有的恶,一览无余的表露在她的面前。
深深的无力感支配着她,撕扯着她的内心。
人偶在逐渐变得「陌生」,可这种「陌生」趋近于一个临界点,又会转变为她所认为的「熟悉」。
悠然的心里很不是滋味。
她迷茫了。
她比人偶更加的迷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