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余不明白。
她看起来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怎么心里会这么空?
车上很安静,没有聊天的氛围,大家都很安静。
路程不远,不一会就到了云苑路附近。
“就是前面啦,路边停就好。”蔡加岩从刚刚就一直在看着外面。
“好。”看了眼后视镜,很熟练地把车靠边停稳。
啪嗒。
门锁弹开的声音。
“下车小心啊。”
“恩,谢谢,阿姨。”蔡加岩拉开车门,喊阿姨的时候又想起自己叫小姑的场景。
“牧余你去送一下。”
听到吩咐,蔡加岩连忙说:“不用了不用了,我就在这栋楼,上去就是了,不麻烦牧余同学了。”
“我和你舅舅说的,要把你送到家。”牧耀兰不顾她的反对,转而催促起牧余,“快去快去。”
牧余跟着下车。
“真不好意思,麻烦你了。”没办法拒绝阿姨的要求,只好向牧余抱歉。
“走吧。”牧余没多说什么,语气很平淡自然。
副驾驶的梅悦蔓够着脑袋,看着两人。
蔡加岩再次向车内的两人道别,然后才跟着牧余上楼。
“我住在5楼,我自己上去就好,你回去吧。”刚进楼道,蔡加岩纠结了一会便说道。
“我答应小姑要把你送到家门口,总不能骗她吧?”
“那,好吧。”
蔡加岩并不是不想要牧余送,而是这5层楼折返跑让她内心有点过意不去。
这栋房子也是有些年头了,从第二层楼开始,楼道内的灯都是坏的,一片漆黑。
牧余慢半步跟在蔡加岩身后,打开手机灯。
“这里的灯一直都是坏的,一会你回去的时候要当心。”
在这种只有两个熟人的环境里,蔡加岩变成了主动搭话的那个,开始展现话痨的一面。
“恩。”牧余心思不在这里,随口应答。
还是听不到啊,心声太安静了。
“对了,你明天不用去帮忙,那下午要去学校后巷街聚餐吗?”牧余突然问道。
是啊。
之前拒绝是因为要去店里帮忙,现在舅舅不让去了,那明天下午可以去吧?
但……
“还有你不想去看看我们的猫吗?”
“啊?”
蔡加岩顿住了脚步,回头看着牧余。
我们的猫?
她知道牧余说的是那只一起喂过的猫,可什么时候成了我们的猫?
而且这样听起来感觉有点怪。
怪让人害羞的。
“就是那只我们喂过的猫啊,我还和你说过,你再见到它都不一定能认出来,你忘了?”
牧余装作没有看到她脸红的表情,继续道:“而且,我和我儿子,呃,不,杨明宇打赌输了,明天可是我请客,你不去,感觉你亏了。”
觉得生活费用来聚餐不应该,毕竟不是自己赚的钱。
这个年纪的孩子为什么会在考虑这些东西啊?
牧余刚刚一番话,顺当地提出了看猫请求,还打消了她最后一丝顾虑。
刚刚吃麻辣烫也就花了一百不到,还有两百多,本来是想今晚尽量花在请小姑吃饭上的,毕竟是来自小姑的意外之财。
可麻辣烫确实花不了那么多,除了自己,其他三个人食量都太小了,最后点的还有些没吃完。
至于剩下的钱,因为先前梅悦蔓的劝说,牧余也厚着脸皮顺理成章收下了。
明天请客也不会有什么经济负担,而且这还是刚开学,资金还是很充盈的。
“你请客啊…”蔡加岩没有多开心,只是小声呢喃了一句,“那下次还是不要赌这么大了。”
牧余的情况她是知道的,就是普通的工薪家庭,也不富裕。
不就是请一顿饭吗?怎么那么多心理活动?
不过也还好,心声终于不再是一片寂静。
“你能来吗?”牧余换了个问法,有点邀请的意思。
“明天下午没有什么事,可以啊。”
她的脚步不知不觉地轻快起来。
来到五楼,在最里面的一间。
走廊只有一盏坏掉的声控灯,时不时闪一下。
把钥匙插进锁孔,伴随咔嚓一声,门被推开。
蔡加岩顺势按亮了内壁的开关,房间亮堂起来。
走廊上,两人站的地方被温暖的灯光包围,刚好能看清的对方的脸。
两人对视着,在彼此的眼中。
柔和的灯光让她看上去是那么的柔软和顺。
也让他宽阔的肩和坚毅的面庞都染上了温柔。
“那我就先进去了。”声音放得很轻,蔡加岩有些承受不住他灼灼的目光,先移开了视线,“你也回去吧,楼道注意黑。”
少女的脸红胜过了一切。
这一幕好熟悉啊。
刚同居时候,也是一个不太大的老房子,有时候公司突然有事,大晚上,牧余还要急急忙忙地赶去公司。
那时。
也是在漆黑的走廊,唯一的光是从开着的门透出来。
加岩会帮自己整理衣领,然后说‘路上注意安全。’
而自己会回她。
“那我就先走了,亲爱的。”
…
回到房间里,蔡加岩靠在门上,心脏怦怦地跳着。
“男孩子,都顽皮些。”
脑子里不断地重复着一句话:我先回去了,亲爱的。
刚刚在门口,他好像还慌乱地解释了什么,可那时脑子一片空白,什么都没听见。
回过神来他已经跑了。
最后只听到他说‘那明天见了。’
……
今晚的月亮很亮,没有一丝风。
公寓阳台上被映得很白,房间里没开灯一片黑。
男人指间,烟头红点就要燃到烟屁股。
随手把烟蒂按灭在胳膊肘旁边快要漫出来的烟灰缸。
熟稔地又抽上一根。
缓缓吐出的白雾袅袅上升,在阳台顶上盘踞又散开。
烟灰缸旁边的手机屏幕亮着,上面是一条已读消息。
蔡加岩:舅舅,我到住处了。
王建军只回了个好。
“我答应你照顾她到成年,我也不知道现在这样算不算照顾。”
他自言自语,又吸了口烟。
“你哥我没本事啊,房子贷款,你侄子的补习班,你嫂子开店的资金,这些都要我来考虑,你女儿我只能照顾到这样了。
“你在看吗?”
王建军叹了口气,按灭了烟。
思索起来。
自己这个妹妹,从小性格就很独立,行动力很强,很有自己的主张,甚至可以说是有点固执。
结婚她都是不顾家里反对,嫁给一个负心汉。
当时咱爸闹得最凶,说你只要姓王的一天,你就得听他的。
本以为你会妥协,没想到你改姓蔡了。
那时我还挺佩服你的,咱爸那是村里出了名的蛮横。
后来负心汉暴露本质,大家也开始挖苦你,说你不听老人言。
但你说不后悔,那是你爱过的人。
后来离婚被欺负了也不要家里帮忙。
财产分配被坑,你说什么都不要,让他滚。
你就一个人带着女儿打拼。
东奔西走嘛,一个人不容易,很忙,和家里联系越来越少。
后来你也赚到钱了,我都觉得你要过上好日子了,但病魔突然到来,把你的积蓄全掏空。
我印象里啊,你就是一个非常有本事,有能力,但是很偏执的人。
最后还是你主动找的我,你求我,让我把蔡加岩照顾到成年。
你还留下了一张7万的卡,说等蔡加岩成年后再给她。
那天蔡加岩也在场,她一句话没说。
自己这个外甥女长这么大,就没见过几次。
可以这么说。
根本不熟。
“可是妹妹啊,这值得吗?
“你能力很强,但就是不会看人啊。
“那个负心汉,我们都看出了他是个油嘴滑舌的人,但你就是不听。
“还有你这个女儿,在你离世那天。”
王建军此时眉头皱成一团,神情复杂地看着已经变暗的手机屏幕。
手机下压着那张妹妹让他保管的银行卡。
“那天,她一滴眼泪都没掉啊。”
“这值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