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早餐,丁红儒回到办公室,发现桌面上摆了个扫描件。上面果真有赵必成的亲笔批示。
邓江凯看见丁红儒,第一时间沏了一杯西湖龙井茶进来。
看得出来,邓江凯昨夜也没睡好,眼眶多了一层黑晕。
海珠出了那么大的事,该开的会已开了,该抓的人也抓了。丁红儒仍然有些不踏实。
“江凯,等会陪我出去走一走。”
“好。”
话说出来,丁红儒自己都不知道该去哪。
总之,现在给他的感觉是,办公室就像牢笼一般。只要走出办公室,就有一种放飞世界的感觉。
以前,丁红儒下到各区县视察,一般都会把一天的议程排得满满的。几点去哪,该干什么,就像设定好程序的机器人。很机械,也很刻板。
坐上车,小贾还不知道该去哪。
丁红儒愣了一会,又不由笑道:“我们去海珠大桥转转。”
通往海珠大桥的道路已经完全封死。市民需要去对岸,必须绕行十五公里。
丁红儒让小贾把车停在路边,又一次踏上了那条让人伤心欲绝的大桥。
站在岸边看桥墩处断裂,就像一根筷子被拦腰折断。
十条人命,就这么轻而易举的消逝了。
“江凯,你怕冷吗?”
丁红儒没头没脑地问道。
邓江凯一脸茫然。不知道丁红儒想说什么。
见邓江凯答不上来,丁红儒道:“我怕冷。昨天晚上,做了一夜的恶梦。梦见那些死去的灵魂变成厉鬼,向我索命。我在惊吓中醒来,打了半个小时的摆子。”
邓江凯关切地问道:“丁书记,您是不是体虚了?要不要去看一下医生?”
“不用了。这是心病。我是海珠市的一把手。每用一个人,每一次决策,都会涉及到很多的利益,甚至会误伤了很多人。所以,我才会做这样的恶梦。”
“......”
“谁会想到,花了五点八亿的桥梁,会在顷刻之间倒塌。那么多人命啊。这些人难道不会良心疼吗?”
丁红儒有些泪奔。
江面上的风吹来,不由又打了个寒噤。
......
黄建成坐牢了。
黄士杰是从弟媳程嫦娥这里听到的消息。
“哥,想办法救一救我们家建成。这一次,他——”
黄士杰阴阴一笑,不满地瞪了弟媳妇一眼,怒道:“你就这点胆量?坐牢就坐牢,有多大的事?整捆整捆的钱往家里扛时,你怎么不哭?那时候,你好象笑得挺开心的。”
“富贵险中求!那么大的工程,出点事,怎么的?现在哭就有用?”
当时承包这个项目时,完全靠的是黄一川的关系。黄建成虽然是法律上的承包商,实际上黄一川已经提走一个亿。
也就是说,黄建成真正用于工程的钱只有四点三亿!
就算这笔钱,也还需要上上下下的打点、攻关。真正用在建设工程的钱不到四亿。
一个重点工程,在承包商的手里转来转去,用于建设的钱也需要不断缩水。
真正用于桥梁建设的钱究竟有多少,只有天知道!
如此转包再转包,不出事才叫怪。
这些“秘密”,像程嫦娥这样的妇道人家绝对是不知道的。
黄士杰早就有言在先,不得向任何人透露。这个任何人,当然包括老婆在内。
“士杰,建成可是你堂弟。打断骨头还连着筋,难道你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他坐牢?”
程嫦娥有些怒了。
黄士杰瞪了她一眼,说道:“坐牢算是轻的。要我说,拿他去打靶也不算过份。十条人命,你知道这是什么损失吗?这件事已经惊天动地了,你懂不懂?”
一惊一吓,程嫦娥果然老实了。
“那、那有什么办法救他?”
“听天由命!这件事,连省委书记都签字了,你一个妇道人家,知道啥?我们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你要是不想等他,拿着你的存款去嫁人,我也管不着!”
黄士杰扔下一句狠话,走了。
黄士杰之所以能混得出去,和他的当机立断分不开。
对于他来说,和一个妇道人家多说一句话,都可能是灭顶之灾。
密室。黄士杰像秋后的茄子,蔫了。
丁克坐在一旁,手指不停地敲打着桌子,心神十分混乱。
“这件事,得有人顶包。老大说了,他也没办法了。黄建成的事,还是由他去吧。”
虽然事情在预料之中,黄士杰还是有些过意不去,说道:“他是我堂弟。黄老板不顾及一下我的亲情吗?”
丁克瞪了一眼,不满地问道:“士杰,黄老板关照你还会少吗?难道你就不懂得宽容?这件事死了那么多人,根本原因就是政府花了五点八亿,结果搞了个豆腐渣工程!一座桥梁别说运转一百年,五十年要吗?你呢?三年!这次你幸亏有一个黄建成顶包。要是当初你自己签下这个合同,进去的人就是你啦。这点道理,难道你不明白?”
“明白,我当然明白。事情涉及到堂弟,没办法啊。”
“不要说堂弟。就算亲生儿子,你也要忍痛!没有这点野性,你怎么干大事?你不知道为了这件事,牵连了多少人吗?相关责任人就处理了三十多人。”
“唉。”
黄士杰无语了。
这种时候,凭黄士杰的地位,连和黄一川通个电话的资格都不具备。
让黄士杰觉得意外的是,当初黄一川为什么没给他丁克升个官?
丁克道:“士杰,生意上的很多事情,放在官场上来思考是行不通的。官场讲究的是感情投资。而不是一等一的交换原则。我知道你会以为,你花了多少钱,应该得到多大的回报。那样想的话,你距离坐牢就不远的。”
别看黄士杰对待他的圈子,杀伐果断,绝不含糊,对待黄一川的态度的确收敛不少。
“既然黄老板感觉到有难度,那我只能牺牲黄建成了。”
黄士杰无奈地叹气。
丁克看出他的为难,镇定地劝道:“士杰,花点钱买平安。那个程嫦娥只不过是个妇女,我不相信钱搞不定她。”
“好吧,我听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