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猎猎,申文城的上空,一个绝美的黑衣少女,站在一只两翼黑龙身上,正绕着被毁灭的都城来回打转。
“墨鳕,去那边看看。”苏屏指着下面一处火势小下去的房屋。
墨鳕翅膀一动,便落了下去。
燃燃烈火还在卖力地烧着,一个月过去,也只是火势小了而已。这不灭的火,仿佛在昭示着魔族经久不衰的旺盛生命力,败了一次又一次后,却总能回到巅峰。
苏屏越看越觉得讽刺,挥手过去,一片水雾弥漫,将火势渐渐压下,最终湮灭。她这才心满意足的转去别处。
偌大的一座城,上万条性命,就这样毁灭在两族的争斗中,成为了两族制衡的牺牲品。
扫视了周遭一圈,苏屏自言自语道:“如果是我,怎么做才能用最小的代价换到最大的利益呢……”
思来想去,也只有内奸这一条,才比较附和。不论是将所有门派聚齐,还是推动申文城内的战斗士气,让他们觉得此战必胜,都少不了一个或者多个身份地位突出的人领头。
但是。
苏屏看着一望无际的火,十分无奈的叹了口气。所有东西付之一炬,就算有证据,恐怕也早就被烧了,加之她来回寻了一个时辰了,还是什么都没发现。
“墨鳕,咱们回吧。”苏屏拍拍它的头道。
墨鳕舔了舔苏屏的手,乖巧的用头去蹭她。
蹭着蹭着,墨鳕忽然止住动作,露出獠牙,跳到苏屏面前,长尾警告意味地拍打着地面。
苏屏敛起气息,警惕地盯着墨鳕正对的方向。只见一个黑影慢慢从火光中走出,气定神闲地立在她们面前。
“多日不曾见,可还安好?”
男人说着,缓慢将黑帽摘下。露出一张容貌平平,却越看越觉得英俊的脸。
“丞玉,你来做什么?”苏屏不客气地冷声问。
“难道申文同你有关?”复又道。
丞玉轻笑一声,解释道:“申文的事倒是同我无关,我来此处,是为了另一件事。”
苏屏探查了一圈,除了丞玉,并未发现第三者,稍微放松了一些问:“可否说来听听?”
放松下后,语气也没那么冲了。
丞玉看着她,沉吟了许久才说:“以苏姑娘的聪明才智,如果不掺和仙魔两族之间的事,去个太平地方,应该会活的精彩许多吧。”
“所以,你这是来劝我归隐?”苏屏好笑的看着他问。
“随你吧,归隐也好,往别处去也好,只要不在这儿,哪里都好。”丞玉姿态忽然就低了下来,看苏屏的眼里,满满都是怜惜。就像在可怜一只笼中的猎物。
苏屏想不到他竟会露出这样一面,想过争锋相对的,对面不识的,相互仇恨的,什么都好,千万不要是这样的场面。
她这人嘴硬心热,但凡对方对她好些,她便狠不下心,冷不下脸。所以丞玉那几个月给她送的吃食,陪她打发的时光,她才能在心里记这么久,一直下不了手对付丞玉。
“没什么事就滚吧,我不愿见你。”苏屏气自己的心软,堵着气偏过脸看向别处,撇着嘴道。
丞玉并不为其所动,还是依着自己的性子站在那儿看她,久久不言语。
周边的木梁烧的“噼里啪啦”直响,有横梁不堪重负断裂开,压在上面的东西“轰隆”几声塌陷下来。
一阵灰黑的浓烟过后,一条两翼黑龙振翅高飞,很快消失在昏暗的天空中。
丞玉盯着苏屏消失的方向,喃喃自语说:“我知你厌我,可我不愿眼睁睁看着你经受那些。他们不懂你,可我明白,你怎会因为那些事,就动摇了心底的信念呢。”
“苏屏,从今往后,你怨我吧,总胜过不咸不淡,游移不定。”
营帐内,被关在铁笼中的“苏屏”,抱着手臂,随意的蜷腿坐于地,背靠在铁栏上闭目养神,对于账外的窃窃私语,一副大喇喇不在意的模样。但只要他们说得有些过火,她就会微不可查地咂嘴。
“参见仙尊。”账外看守的两人语气忽然拘谨了起来,瑟缩着大气不敢出。
片刻功夫,紫衣劲装的“风清羽”出现在铁笼外,抬脚踢了踢靠坐在铁栏上的“苏屏”。
“你能否有些模样?”她吐槽道。
里面的人毫不在意,换了个姿势继续靠着。
笼外的人抬手在门锁上轻轻一碰,铁锁便自己开了。
不多久,风清羽从营帐里走出来,越过两个看守的时候,停下了脚步,转过身将两人来来回回的审视几番。
这两人被她锐利的目光盯得瑟瑟发抖,埋着头连呼吸都不敢。
“今后,好好做事,废话少些。”风清羽凑近他们冷声道。
“是、是……仙尊教训得是……”两人战战兢兢回复道。
三个时辰前他们可是见识过眼前这位仙尊的手段的,可不敢造次了。万一惹了她不高兴,保不齐真的会杀人。
“行了,好好在这儿守着。”说完,风清羽迈步离开,直奔隐心住处。
笼内的苏屏听着账外的动静,并没有任何反应。脑海里,不断响起丞玉的那番话,让她惴惴不安,难以静心思考。
眼前似乎有团迷雾,但她摸不到轮廓,找不到突破点,只能漫无目的地前行。
风清羽径直往隐心的帐篷过去,到了帐门口,没有丝毫施礼求见的举动,直接掀开布帘进去。
“师傅……”风清羽张口刚唤出口,眼尖的发现了一旁坐着的伶尘,立刻住了口。
“看过屏儿了?”隐心问。
“看过了。”风清羽回答。
伶尘见师徒二人有私密话要说,适时起身告退道:“时辰不早了,老朽多有叨扰,便先行告退。”
“嗯。”隐心朝他点了点头。
伶尘离开后,风清羽立刻开口问道:“师傅,他们要把屏儿怎么样?”
隐心拉了她坐下,给她倒了杯茶,这才开口说:“稍安勿躁,不要自乱阵脚。”
“那屏儿她……”
“她怎么说也是我的徒弟,岂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审的。”隐心道。
“师傅的意思是,会把屏儿带回悯生?”风清羽忙问。
隐心只是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并未多说,便示意风清羽回去。
夜,第一次那么长,远方的天幕,迟迟没有透出光亮,隐心站在山隘上,静静看着山峦与天幕的交界处,心思百转千回。
“永夜将至,不论是你,还是悯生,乃至整个仙族,都逃不过了。从子廷受伤那刻起,便注定要铤而走险,背水一战……”
隐心的话,融进了风里,慢慢消散。
翌日清晨,申文的事情了结后,隐心便带着苏屏与风清羽赶回悯生。
师徒三人刚在悯生落脚,便有一众弟子举剑将之围住。
“放肆,你们……”风清羽怒不可竭,指着这些弟子就要动手,被苏屏拽住衣服阻了下来。
这样的情况本来也在意料之中。
“镜梦仙尊,弟子等奉掌门之令,带苏屏师叔上天鸣台。”其中一个弟子上前行礼道。
隐心微不可查地蹙起了眉,问道:“缘何不是惩戒阁,直接上天鸣台?”
“仙尊有所不知,三日前苏屏师叔在申文的事情传回悯生,彼时各派掌门刚准备回山,就、就恰好听到了这事,所以……”这名弟子说的隐晦,一看就知道是被训斥过后,不敢再言。
不过从他的言语中,隐心能想象到裘褚当时听到了些什么,是怎样的震惊。而那些掌门又是怎样一副看了戏之后,义愤填膺要处置苏屏的模样。
即便是在情势危急的关头,也总有人能抽出心思来看戏,更别说如今大战未来。
这样的处罚,想必是裘褚拗不过那些掌门,无奈之下做出的吧。
原是想回了悯生将之内部解决,如今看来是不能够了。
“处罚如何?”隐心平静地问。
那名弟子如实回道:“七七四十九道天雷。”
四十九道天雷!他们是想要苏屏的命啊!
隐心此刻再也淡定不下,他衣袖下的手,紧紧攥成拳,看着苏屏懵然不知,被带走的背影,一个疯狂的念头在脑海中浮出。
想当年他尚在巅峰的师尊,为了化神,上天鸣台挑战九九八十一道天雷,可最后,沉寂在了第八十道天雷上,灰飞烟灭,魂飞魄散。
隐心迈着沉重的步伐跟了过去,一边在心里推算苏屏的极限。
风清羽原本是跟着苏屏的,但她走了一段路后,发现隐心不见了,便复又折返回去寻找。没想到见到隐心面如菜色,像是受了莫大的打击一般萎靡不振。
“师傅……”风清羽走了过去,拽住隐心的衣袖摇了摇。
“二十。”
“什么?”
“顶多二十道天雷,那是屏儿的极限。”隐心苦笑着说。
“超、超过了……会怎样?”风清羽害怕的问。
她对天雷的概念也不过是普通雷电而已,从未接触过,也不可能知道它的威力。
“唔……嗷呜……”
怀里的墨鳕忽然痛苦地扭成了一团,身体不断打颤,喉咙里发出痛苦的呻吟,且一声小过一声,像是要断气一样。
“屏、屏儿……屏儿!!”风清羽一边给墨鳕输送内力,一边飞身朝着天鸣台奔去。
第几道了,这是第几道天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