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玉睁眼时,入眼的是熟悉的装饰。
素白的床幔,古朴的床,床头一个没有任何装饰的柜子,上面放了一本记载妖兽的书。几步之遥站着一个没有任何装饰的衣柜。
入眼所有的东西都在告诉他,这是他的屋子。
所以他,没死。
想起没入心口还偏离出去的箭矢,丞玉心里五味杂陈,他清楚的知道,那是苏屏强行让箭矢偏了道。
苏屏啊苏屏,为什么这种时候,你还是没下杀手,你这般,到底要我怎样啊?
“哗——”的一声,丞玉的房门被推开。玄渲端着药碗走了进来。
她一眼便见到丞玉睁开的眸子,高兴的几步跑过去,说道:“丞玉哥哥,你终于醒了!”
“我躺了多久?”丞玉问。
“快一个月了,药师说你被神器所伤,恢复的自然会慢很多。”玄渲说着,将他扶起,吹着碗里的汤药就给他喂。
“我自己来吧,这段时间照顾我,辛苦了。”丞玉从她手里接过药碗说。
“不辛苦不辛苦,只要丞玉哥哥没事,渲渲什么都愿意做。”玄渲深情的看着他道。
丞玉喝了药,看着玄渲,心绪复杂的说:“我知你的心意,可你也知道我的,你是我的妹妹,我希望你能遇个好人。”
玄渲苦涩的说:“可你得不到她,为什么就不愿意看看眼前呢?”
丞玉摇头:“这不是能不能得到的问题,我只是希望你不要在不值得的人身上浪费感情和时间。你如花的年华,该去体味这世间所有的美,而不是在我身后追逐。”
玄渲根本听不进他的这番话,只问道:“为什么啊?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你跟她才相处多久,我哪里就比不得她了?我到底哪里比不得她?”
丞玉咳嗽两声,缓下稍许才说:“并非是你比不得她,只是感情一事,毫无道理可言啊。我心里也知道她对我根本没那份意,可……唉,劫数啊……”
玄渲含泪看着丞玉,说道:“她是你的劫,你何尝不是我的劫呢……”
屋内的两人,各怀心思,沉默不言?
悯生处。
隐心拿着澜子廷的石头,径直去了天机处,好不容易找到凤言,正要找他想办法,哪想,竟然见到了裘褚。
“师兄?今日怎有闲心到天机处来散步?”隐心尽量让自己表现得正常些,不让裘褚发现异处。
“隐心。”裘褚见是隐心,直接朝他走了过来。看上去心情不错,伸出手在他肩上拍了拍,夸道:“你倒是有眼光,曲水的事我听说了,还有清羽闯魔宫的事情,现在也传的沸沸扬扬,倒是给我悯生长了脸面。”
接着又说:“以前觉得屏儿资质平平,修习不了法术,不想在你的教导下,也越发有大家风范了。”
隐心在心里嘀咕道,要是你知道澜子廷为了她,耗费心力生死不明,你估计就不会这么夸她了。
不过这话,隐心自然是不会说出口的。
“对了,师兄到天机处作甚?”隐心问道。
“子廷至今未归,我来问问凤言,有什么办法能联系到他,就算不回山,也该捎句话回来。他不是个贪恋山水美景的,想是遇上事了。”裘褚说。
隐心眼角一抽,确实遇上事了,还是不能告诉你的大事。
“子廷法术高强,吃不了亏的,你还是回去处理你那些公文吧。不然又得积压了。”隐心说。
裘褚觉得他说的在理,便准备回去,但又顺嘴问了句:“你到天机处,又是为何,你向来不喜欢案牍文书的,以前对天机处也是避之不及。”
这么一问,裘褚便觉得其中有问题,莫不是隐心有什么事瞒他。顿时,严肃了起来。
隐心在心里暗叫声不好,面上倒隐藏的好。
理所当然的说:“我这不是也担心子廷嘛,这次到曲水都没见到他。”
“他不在曲水?!”裘褚惊呼道。
“对啊,不在曲水,也不知去了何处。”隐心回答。
“得想办法尽快找到他,子廷做事向来有分寸,这次不发一言便离开,定是遇到了什么。”裘褚说着又想留下来。
隐心先一步截住他道:“找他的事就包在我身上了,悯生事务要紧,师兄去忙吧。”
裘褚见他这么主动,也不多言,嘱咐几句认真仔细寻找便离开了。
裘褚刚走,隐心脸色就严肃了起来,全没了刚才的平淡。
他把石头交给凤言,说道:“这上面有子廷的真气,你能否能通过这个找到子廷?”
在隐心的脸色变化的那刻,凤言便嗅到了其中的厉害,只是不明白为什么隐心要瞒着裘褚。
他接过石头,探查到内里气息微弱,灵魂力薄弱的时候,便明白了过来。师尊定然是受重伤了。
凤言立刻进入主殿,将石头放在一块罗盘形状的东西上。催动功力推动罗盘动作,罗盘停住时,凤言也睁开了眼。
“长鹿山,师尊在长鹿山!”凤言说道。
隐心交代了凤言不要声张后,便往长鹿山飞去了。为了不引起裘褚的注意,他出了悯生结界范围才召来青鸾。
“清音,我们快些,子廷在等我。”隐心对青鸾说道。
此时,长鹿山某个山洞里。
一个头发花白,身着白衫的人盘腿打坐,修炼着功法。他脸上毫无血色,但唇边殷红的血,却给他整张脸衬得妖娆美艳。
在他身后,一只雪妖静静地趴着,为他护法。洞外,也有三只雪妖来回巡逻,不让任何人或者妖兽靠近。保护着洞里的人。
忽然,他面露痛苦,眉头紧紧蹙着,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呼、呼……”整个洞内,响着他粗重的喘息声。
他看着自己失去血色,白的如雪的手,雪白的皮肤下,一根根红色的经络显得格外碍眼。
以自己现在的功力,根本吸收不了赤血,可又不能真的等个七七四十九天,等它在体内慢慢消化。
“或许,再试一次……”他呢喃道。
正想着,洞外传来一声鸟鸣,这不是普通的鸣叫,是属于灵鸟之王的召唤。呼唤着自己的子民来参拜。
难不成,外面的人……
在雪妖的帮助下,他移步走出洞外,雪日的阳光照在身上,感受不到半点暖意。
此时,天空之上黑压压一片,百鸟朝凰,等候着王的吩咐。
他站在洞口,一双眼睛静静地盯着,看着接下来的动向。
不多时,群鸟尽散,他见到了高空上,一只漂亮的青鸾扇动着翅膀,在它身上,站着一个俊逸的男子。正聚精会神的盯着山里,不敢放过任何一点动静。
男子放了片树叶在唇边,一串奇怪的音符从唇边传出。身边的雪妖嘶吼一声,撤下了藏匿踪迹的结界。
天上的男子察觉到这边的动静,跳下青鸾,飞到洞口。
见到洞口处的人时,他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这是一种来自心底最深处的寒冷。他翕动着嘴唇,发不出一点儿声音。
“二哥。”澜子廷脸色平静的看着隐心。
隐心盯着他一遍一遍的确认,想要确认眼前的人不是澜子廷。
“你………怎么会……”隐心捂着嘴,再说不出话。
眼前的人头发雪白,面容惨淡,裸露在外的皮肤白的毫无血色,细看之下,皮肤深处还有一根根红血丝。即便风华无双,容颜俊美,又哪里是悯生的沂水君。
“二哥,我需要你助我一助。”澜子廷对仍旧处在惊讶中的隐心说道。语气平淡无波,就像出事的人不是他一般。
隐心听到他的话,如梦初醒般地走过去。
“要我……做什么?”他问道。
澜子廷平静的说:“我吃了赤血,但以现在的功力没法吸收它。”
隐心再次震住,赤血只需要修炼到出窍阶段就能吸收,他现在连这点儿功力都没有了吗?而且赤血是用来治疗外伤的,澜子廷看上去没什么大问题啊。
但隐心还是跟着澜子廷进了山洞,同时在洞口布下结界。
触碰到澜子廷的时候,隐心更加震惊了,澜子廷筋脉尽断,五脏移位,哪里是赤血能够治的。
“先助我吸收赤血,我有分寸。”澜子廷见隐心迟迟不动,开口说道。
隐心听话的覆掌在澜子廷后背开始给他输送真气。
一盏茶的功夫,赤血已经融进澜子廷体内,他身上的红色血丝也消失了。
“子廷?”隐心询问道。
澜子廷并未说话,从怀里拿出个玉瓶,倒出里面的丹药吞下,又开始运功。
隐心咽下所有的话,配合着他的步骤,再次输送真气吸收药效。
一转眼,到了晚上。
澜子廷的脸已经开始恢复血色,神采也恢复许多。隐心探上他的脉搏时,发现他内伤已经好了大半。
“屏儿告诉你的?”澜子廷开口问。
隐心将石头递到他面前,说:“她很担心你。”
澜子廷接过隐心手里的石头,从衣袖里拿出了自己那颗已经裂开的石头。
“这是当年住在神宫,她从瑶池里捡的鹅卵石打磨成的。”澜子廷攥紧两颗石头说道。
“多亏了这东西,否则这次难逃一死。”
隐心没有发话,只是静静地听着。
“所有的一切,仿佛还是昨天,就像一场梦一样。这些年,我常常梦到她仇恨的看着我,不发一言,转而跳进沂水河。”
澜子廷轻叹一声,“我无心伤害任何人,只是我们立场不同,没得选择。”
过了许久,隐心问他:“万一屏儿知道了,你打算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