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中女子的声音虽然被电波过滤的有些失真,又低低沉沉、断断续续的难以听清,可是方澈还是一下子就听了出来。
那些久远的记忆裹挟着酸涩和青涩,争先恐后地从记忆的深潭里浮出水面,露出模糊的轮廓。
青涩的清冷少年,略显成熟的少女,金色的小狗,暴雨和泥潭……
许多许多的片段,像是一部旧电影的片段,一祯祯的在脑海中浮现。
他还来不及思考,急切的话已经脱口而出:“夕儿,是你吗?你怎么了?”
“我的胃……好疼,好疼……”电话那头的女声哽咽着,带着哭腔,似乎忍受的极大的痛苦。
“你在哪里?”男人脱口而出。
“我……在原来……”对面那边没有说完,便没了声音。
“夕儿!夕儿!你怎么了?”方澈听到对面突然没声音了,急切的喊了两句。
回答他的只有无声的沉默。
男人皱了皱眉,迅速换好衣服,拿起手机和车钥匙,冲了出去。
手扶着方向盘,他脸上已经恢复了镇静,车辆出了别墅的大门,向市中心驶去。
他的直觉告诉他,尹夕儿肯定在胡同里的那个老宅子里。
他看了看表,已经十一点半了,估计林默应该要睡了,尹夕儿听着很不好,他决定还是先去看看她到底出了什么事。
至于林默那里,他觉得可以晚一点好好解解,不然仓促间,更是解释不清。
夜晚的燕城一路畅通,很快,黑色的宾利停在一排传统的四合院外。
这里是城市的中心,寸土寸金,一排排四合院虽然有点老旧,不过却是很有特色,有不少事有年头的老宅子,被政府保护了下来,只是没有地方停车。
方澈只能把车停在胡同口,慢慢的走进去。
街巷还是那个街巷,只是深夜的胡同,很安静。路灯拖出男人长长的影子,胡同两侧安上了花池子,种上了各种花色的月季,开的很是灿烂。
方澈在胡同里一间很大的院落门前驻足,朱红的大门前,蹲着两个小小的石狮子。
他眯起眼睛,仿佛看到门前有两个小小的身影,坐在门槛上。
夕阳西下,一抹淡淡的阳光柔和地洒在幽深的小胡同里。精致的四合院,朱红的宅门,锃亮的门钹,老槐树下扯闲篇儿的老人,追逐嬉戏的孩子,还有那由远而近、略带沙哑的“磨剪子来镪菜刀”的吆喝声……
那些属于童年的记忆好像是突然打开的阀门,倾泻而来,他不禁有些失神。
直到一阵风吹来,他才醒过神,推开朱红色的木门,院子里的石榴树结满了小小的石榴果,还有很多红色的月季花静静的开着。
院子里很安静,只有东边的厢房亮着灯。
方澈走到门前,轻轻敲了敲门:“夕儿,你在吗?”
屋里没有人回答他。
他凝神静听,屋里安静的好像没有人一样。
他的手在门上停顿了几秒钟,随后用力推开。
视线在屋里巡视了一圈,没有人,桌子上摆着一副围棋,有个下了一半的棋局。
他向一旁的卧室走去,见床上空荡荡的,没有人,微皱了眉,低头却见一个人影蜷缩在床头柜旁。
急急走了两步,看到女人穿着蓝色的丝绸睡裙,一头波浪长发披散着,遮住了她的脸,只露出尖尖的下巴,和略显苍白的嘴唇。
虽然已经三年不见了,不过方澈还是一眼就看出来,这个蜷缩在地上昏迷不醒的女人,就是尹夕儿。
他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呼喊她的名字:“夕儿,夕儿!尹夕儿,你醒醒?你怎么了?”
没人回答他。
他轻轻拨开她挡着脸的长发,看到她微红的脸颊,紧皱的眉,额头细密的汗,看到她的手还在下意识的捂着腹部。
看来是她胃疼的老毛病又犯了。只是,这次看起来很严重的感觉,竟然能让一向坚强的她疼的晕了过去!
随后心里涌上一股闷气。
她怎么这么不知道爱惜自己?身边连个照顾的人都没有?如果不是自己从那个断断续续的电话里想到是她,又找了过来,她病成这样,又没人管,会怎么样?
叹了口气,弯腰把晕倒在地的女人抱了起来。他才发现手中的重量竟然很轻,低头看到她吊带睡裙前露出的大片肌肤,皱了皱眉。
把她轻轻得放在了床上,起身找了个毯子给她裹上,才又抱着她出了门。
抱着她在长长的胡同里快步走着,天突然挂起了大风,似乎是风雨欲来,怀中的女人不自觉的往她怀里靠了靠。
他以为是她冷了,于是加快了脚步。
终于到了自己车旁,打开后座的门,让她躺在后座上。
正要起身,却被女人伸手抓住了手臂。
女人的睫毛颤了颤,睁开了眼睛,一阵迷茫过后,她终于看清了眼前的男人,于是低低的唤他:“阿澈?是你吗?”
“是我,你醒了?哪里不舒服?用不用我送你去医院?”方澈轻轻挣了挣,抽出了自己的手臂,站直了身体,语气已经恢复了一惯的冰冷。
尹夕儿看了看自己落空了的手,眼里有些失落,她看着那张无数次出现在自己梦里的俊脸,没有回答对方的话,而是问道:“你怎么知道是我?怎么找到我的?”
方澈没有回答,只是低下了头。
“呵,你还是没有变,一遇到不想回答的问题就爱低头。”
尹夕儿轻笑了一声,突然坐起了身,从车里走了出去,方澈下意识的后退,却被尹夕儿一把抱住了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