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念柔停了片刻,她看着窗外,一双温柔的眼睛里溢着些雾蒙蒙的黯然,继续说道:“我这一生就是太过执着于一份不属于自己的感情,所以才会如此。其实,滚滚红尘中,你我皆为过客,得失自有命,不必太过执着。”
“老师……”林默感觉到她的悲伤,心里也突然堵的有些难受,但是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只能用力握了握她的手。
“好孩子,你也不必哀伤,这些都是我的命,早已注定。我只希望你可以答应我一件事……”莫念柔停了停,抬头盯着林默的眼睛,眼里是不曾有的认真和恳求。
“老师,您请讲,我一定会努力办到。”林默见她这么严肃,也不自觉的坐直了身体。
“如果,我是说如果,以后云瀚做了什么错事,请你看在我这个将死之人唯一的请求上,原谅他一次,好吗?”
林默看到她眼里的伤痛和期待,忍住心底那股升腾起来的酸涩,柔声开口道:“好,我答应您,无论他做了什么,我都会原谅他!”
“好……好……好……那我就放心了。”
莫念柔连声说了三个好字,说到最后,眼角竟然沁出了泪花。
一种异常酸涩的情绪蔓延上来,让林默喉咙像被堵住了一般,发不出一个音节。
林默回身拿了抽纸递给她。
莫念柔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平复了下自己的情绪。
她伸手拉住林默的手,从自己的左手上褪下一枚玉镯,直接套在了林默的手上:“这是我以前出嫁时,母亲给我的嫁妆,我早就想送给你了,只是一直找不到合适的机会。”
林默一惊,本能的开口拒绝:“老师,这太贵重了,我不能要。”说着就要把镯子褪下来。
莫念柔按住了她的手,力气不大,却异常坚定的开口:“请你务必收下。这个玉镯我只想送你,也只能送你。”
林默垂眸看了一下,这是一只翡翠玉镯,种质细腻通透,颜色纯正,一看便知道价值不扉。
她见老师态度坚决,也不好再推辞,想着一会儿再还给莫云瀚,让他送给他未来的妻子。
“那我就谢谢老师了。”林默诚心道谢,收下了那个镯子。
林默见老师说了这么久的话,也有些累了,于是便起身告辞。
“老师,您好好休息,我改天再来看您。”
“好,你去吧。”莫念柔冲她点了点头。
林默走了出去,在楼道不远处看到了莫云瀚。
他正在护士站和护士说着什么,一脸的温和。小护士一边回话,一边偷偷瞄着他的脸,脸上有掩饰不住的爱慕之色。
看到林默出来,他朝她走了过来,在看到林默手腕上的玉镯时,露出了一摸惊讶,随后便又恢复了从容淡定。
“莫云瀚,我们去外面谈谈好吗?”林默想和他谈谈,但知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于是开口邀请。
“好。”莫云瀚痛快地答应。
两人一起去了医院外面的小公园。
太阳已经西垂,夏日的炙热总算消失了一些,人们也都纷纷从空调房里走了出来,在公园里散步。
公园里有一片人工湖,莫云瀚在湖边的柳树下停步,静静的等着林默开口。
“老师的病,很严重吗?”林默小心翼翼的问。
“很严重,乳腺癌,癌细胞已经扩散,最多还能坚持半年。母亲不想走的太痛苦,拒绝化疗,目前也只是维持。”莫云瀚语气中有着无奈和心疼。
林默心里一惊,她没想到竟然会这么严重,她压抑下心中的惊讶和酸涩,问道:“老师的病是什么时候检查出来的?”
“四年前,母亲很要强,她没有告诉学校里除了院长以外的任何人。她不喜欢被别人同情,那时母亲做了乳腺切除手术,当时手术很成功。可谁会想到,现在癌细胞竟然会突然扩散。老天,对她何其不公!”
莫云瀚眼里闪烁着深深的痛意,他手握成拳,重重的打在了一旁的树干上。
“莫云瀚!”林默头一次见他情绪如此失控,惊呼一声,飞快的拉过他的手去看。
男人修长的手,骨节分明,紧握成拳的骨节上是斑斑血迹。
林默赶紧从包里拿出纸巾,就要去给他擦。
她抓过他的手,看到他的手还是紧紧握着,青筋爆起。
“快松开!”林默连忙出声提醒。
莫云瀚像是没听到一样,没用动,也没有说话。
林默抬头,对上他一双墨眸,那双幽深的眸子里竟然泛着有些疯狂的红,透着浓浓的哀伤和深深的恨意。
林默一惊,下意识的送开了手。
他刚才眼中一闪而过的狠厉,竟然和方澈如此的相像,这是为什么?
林默有些想不通,为什么会觉得他们有些相像,他们明明是性格、长像很不同的两个人。
莫云瀚这才突然回神,眼里的恨意渐渐消散,又恢复了以往的淡定从容。
“我自己来吧。”他伸手跟林默要过纸巾,去擦拭手上的血迹,随后淡淡笑了一下开口:“呵,吓到你了吧?”
“没事。你……如果不开心,还是不要笑了……”林默看着他的强颜欢笑,心中涌上细密的酸涩。
“嗯。”莫云瀚随便应了一声。
莫云瀚总是这样,时时刻刻照顾着别人的感受。
也许刚才那一瞬,才是他真实的感情流露。
他也会悲伤、难过、也会失控。
那个总是云淡风轻的男人,又自己默默承受了多少呢?
这时,有一对情侣,牵着手从两人走过。
两人没有再说话,静默了一会儿。
池塘里有轻微的蛙叫声,让这个夏日的夜,显出一份独特的安静和生机来。
林默在想,要如何跟莫云瀚开口,才能减少对他的伤害,毕竟现在真的不是说这件事的好时候。
但是,她必须说,不然,便是对自己的感情不负责任,也是对两个男人的不尊重。
她低头看了看手上的玉镯,不如就先从这个镯子说起吧,于是她从手腕上褪下了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