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予恒离宫数月,如今便是连礼数也忘了吗?”
皇帝没有再叫他太子,因为如今的太子已是轩辕予川。
皇后因何而死?究根结底也在这。
皇帝当年可以保全雪妃,可以欺骗她,偷偷送走雪妃的儿子,也可以数十年宠爱兰贵妃,任她踩着皇后的脸面在宫中耀武扬威。
可即便她的予恒不做太子,不论哪个皇子都可以入主东宫,唯独轩辕予川不行。
他是雪妃的儿子,雪妃亲手杀了她的皇长子,如今她儿子又杀了红莲,士可忍,孰不可忍。
所以,皇后在轩辕予川册封太子这一天,从宫墙一跃而下,惨死在金銮殿前的大道上。
“呵!”予恒冷声质问,“你还配让我下跪,配让我叫你一声父皇吗?”
“放肆!”皇帝握拳,捶顿桌面,发出沉闷的一声。
“就是朕太纵容你们母子了,才不知天高地厚,胆敢这般挑衅朕,威逼朕。朕是一国之君呐,不是你们的傀儡!”
“纵容?挑衅?威逼?”予恒冷笑着重复这三个词,语气激昂,“你扪心自问,这二十年,母后待你如何,你又待她如何?”
“朕待她不好吗?二十年母仪天下的尊荣,朕独给她一人。十余个皇子,你出生不过三日,朕就立你为太子。这还不够恩宠吗?”
皇帝拍了拍自己胸口“朕扪心自问,这辈子,不曾亏欠你们母子半分。”
“十年前,你母后善妒,处处为难后宫嫔妃,朕未曾苛责她半句。朕中意雪妃,仅此一人而已,你母亲都容不下。雪妃虽然犯了错,可都是你母亲逼的她。她们两个水火不容,发妻和挚爱,你告诉我,朕要如何抉择?”
“予川比你母后肚中的孩子早一年出生,朕从一开始就想立他为太子。是你母亲坚决不允,联合母族势力,逼迫朕,必须立她腹中的嫡子为太子。”
“雪妃为了儿子拼搏,也是一番用心良苦。凭什么雪妃母子就要被她处处欺压,在后宫连气都不敢大喘一口?就因为雪妃没有强大的母族,所以就不配得到朕的宠爱?”
“朕这一生,拥有后宫佳人无数,却连自己心爱的女子都护不住,朕又何其窝囊?予川同样是朕的孩儿,两岁多,便被你母亲灌下毒药,虽救回一命,却毁了身子根基,三岁生白发。”
“这些年,在雪山之巅,日日忍受凄寒之苦。同样是皇子,而你,却身在东宫,日日享受荣华富贵,万人至尊。这对他难道就公平吗?”
“国母之荣,朕给了她二十年啊,你母亲还觉得不够。太子之尊,朕何其器重于你啊,可为了一个女子,你说弃就弃了。你们把朕当成什么了?这天下,没了你们母子,朕就做不来这皇帝吗?”
皇帝将这十几年的怨愤,倾数宣泄出来,他是一国之主,是万圣之尊,他所作所为,全是对的,给了你们恩赐,就应感恩戴德,岂容你们放肆质疑。
“哈哈哈,是啊,你是一国之主,所以你全是对的,事到如今,你都不曾反思自己错在哪。”
予恒凄笑“是啊,你就该宠着你的雪妃,护着你的好儿子,你们一家三口,过着好日子,竟是我们母子,挡了你多年的幸福美满之道了。”
这话也彻底寒了皇帝的心,眼睛猩红问他“予恒,连你也觉得朕对你不好,对你有愧吗?这十几年来,朕的真心,在你这就一文不值吗?”
予恒目光如炬,字字铿锵的回答。
“这十几年,你对我之心,如同我对你一样,未有半分作假。所以,我不怪你,也不怨你,咱们都是以诚相待,所以谁也不必说谁付出的多一点。”
“你与母后二十年的恩怨,是你们夫妻之事,我亦不做任何置喙。”
“今日我前来,只为一件事。轩辕予川杀了我妻红莲,我必要他偿命。如今两个儿子,你站哪一边?”
皇帝心中一颤,终是走到了这一步,父子决裂,兄弟残杀,这到底是造的什么孽啊。
“予恒,只要你愿放过他,要朕做什么都可以。太子之位还是你的,他定不会和你争的。”
“呵呵呵!”予恒真是高看他了。“真是可笑,你觉得,我还在乎这太子之位吗?”
“所以你非要逼朕吗?”皇帝用力的捶着楠木桌“朕是你的父皇呐。你非要逼迫朕于如此地步吗?”
予恒亦是咬牙切齿,
“不是我逼迫你!是父皇你欺人太甚。如今我不问往事孰是孰非,我也不问母后之死,该怪罪于谁,我只要那畜生为我妻偿命,若连这都不行,父皇,您就莫怪我不念父子之情了。”
这是他踏入御书房以来,唯一叫出口的一句父皇。
皇帝冷眼看向他“予恒,你这是准备——谋逆?”
予恒对上皇帝的视线“予恒不敢!予恒只是南山一介布衣,又何德何能,敢来谋逆?”
“呵!还算有点自知之明!”皇帝冷笑“既如此你又凭什么来要予川的性命?你当这宫中,是南山的野林,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陛下,你这是打算软禁草民了?”轩辕予恒这一句陛下,让父子间的情分,彻底决裂。
如此,只能把条件摆在明面上谈了。
“陛下可知,草民在来的路上,看见东方旧部的三十万大军,已逼近临安。南楚那边五十万兵马也整装待发。若您觉得,那野种可以替您挂帅的话,就算杀了草民又何妨?”
“你!”皇帝怒指“你,身为轩辕皇子,竟敢眼睁睁的看着天下动荡,弃江山于不顾。你,你这个畜生你!”
予恒怒火中烧,言语反击,“是啊,我是畜生!陛下可知,只有畜生才能生出畜生!”
“你这个不孝子!”皇帝从御书房的墙面上,拔出御剑:“信不信,朕现在就能杀了你这个轩辕不肖子孙。”
“那陛下就试试,你能不能杀了我,三招之内,定生死如何!”
予恒面无表情,眼中尽是怨愤。
“你你你,你竟对朕动了杀念!”皇帝一剑指着予恒的胸口刺去,对方矫健一躲“第一招!”
接着又是两剑,直逼命门,均被予恒躲闪。最后一杀,他直接反客为主,夺下皇帝手中的剑,架在他的脖子上。
“陛下既为父不仁,就莫怪我为子不孝。”予恒一步一步直接把他逼到墙角。
月谷急的冷汗直冒“怎么办,怎么办!这这这,他竟然真的动手了!”
天帝也紧紧的拽着衣角,
“自古以来,子不弑父,臣不弑君,此乃人道、伦道,他这一剑下去,怕是永世不得入轮回。想不到,阎祭的劫,竟在这。”
司命也叹了口气“阎祭这一劫,是舍劫。他若朕能舍下这父子情分,人伦纲常,这一去,便是万劫不复。”
“来人啦,护驾!”皇帝呼救,禁卫军将御书房围了个水泄不通。
予恒手上的刀又逼近了半分。“今日我既来了,就没想过活着出去。陛下还是叫那畜生过来,做个决断吧!”
片刻后,轩辕予川从东宫过来,见到了那个让他仰望十多年的——弟弟。
一个锦衣华服配玉冠,一个粗麻孝衣结草环,两人怒目相视,没有兄弟间初次见面的恭谦关切,反而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轩辕予川,以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率先开口“七弟,初次见面,你就要给为兄如此厚礼,真是让人不甚惶恐啊!”
自从跟跟红莲相处之后,予恒的嘴巴也变得毒辣,
“猪狗之辈,莫要随意攀亲!今日我前来,准备送你归西。所以趁着现在能喘气,还是好好想想,下辈子要如何投胎,做个好人吧!”
“哈哈哈!”轩辕予川的笑声,鬼魅阴森,让人感到无比恶心。“七弟真是可笑啊!你这是打算胁父皇,逼我自裁吗?我的好弟弟,你也太天真了!”
他指了指剑下的皇帝“这老头的生死,跟我有半分关系?这么多年他从未尽过半分为父之责,我何须在乎他生死?你若一剑下去,我倒是要拍手叫好。毕竟我现在是名正言顺的太子,皇帝驾崩,这天下,尽在我手,岂不美哉!”
皇帝失望的看向他,“予川,你怎能如此!这些年,你虽养在外边,可吃穿用度,哪一样,我不是顶最好的给你送去。便是宫里最好的进贡,都是你挑剩下的,才轮上其他弟兄。”
“你说想做太子,回来后,朕便许你太子。你杀了红莲,朕也千方百计的护着你。如今,你竟这般看为父,真是太让人失望了!”
“哈哈哈!”予恒和予川难得一致而笑,父皇真是可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