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想不到,像你这样不起眼的蝼蚁能做到这一步,我更想不到,你竟然还会回来送死。”
罗德里克的声音仿若自幽冥中传来,李桐洲笑而不语,道:“那不是在你的默许之下,我才有机会完成这种壮举吗?”
“默许?你他妈真是疯了,满口胡话。”树根破土而出,罗德里克显露而出。
“我之前就一直想,像我这样的蝼蚁,为什么能在你们的眼皮子底下活这么长时间,是因为你们解决不掉我们,亦或是腾不出手解决我们吗?不见得,你们有多少个八环乃至九环的篡夺者,就布置在茫茫黑域里,随便一个都能致我于死地。”
李桐洲道:“麻痹大意,轻敌总该有个限度,就算篡夺者不动手,你们把黑太阳翻出来一个角也能把我给烧成灰,可我就是这么滑稽、顽强、幸运地活到了现在,为什么呢?我思来想去,还得是因为你。”
罗德里克忽然嗤笑一声,道:“你可真是个白痴,比我想的还要蠢的多,怎么会认为……我,我。”
话说一半,他却是顿住了,脸色霍然难看起来。
因为罗德里克已经察觉到了违和感,察觉到了以它为首,海中大树行为的矛盾。
于是他开始溯源,顺着根须开始往回自查,很快他脸色变得更加难看,因为真的有东西从中作祟,一直干涉着大树的行为决策。
罗德里克猛的抬头,恶狠狠地道:“你他妈干了什么!”
李桐洲道:“这得问你自己。”
罗德里克深吸一口气,伸手捣进自己胸口,捣蒜般摸索着什么,旋即却惨叫起来,张大了嘴,像极了搁浅无法呼吸的鱼,极为痛苦地揪出一根透明的“针”,远远甩开。
凭借共享过来的星聆视野,李桐洲能清楚看见,那根“针”是什么,它是一个蕴含着多重空间、海量复杂讯息的棱镜,像镜语世界泡的区块一样,如何庞大复杂的内容被压缩成了一根细长的银针,根本不可能是李桐洲的手笔。
“不是你,不是你,是他!”罗德里克喊了起来,眼中的仇恨喷涌而出。
“是谁?是你们口中的谢尔比,还是那个名字都叫不上来的祂?”李桐洲问道。
罗德里克不答,而是脸色苍白,惨然一笑:“他从那个时候就开始防备现在了,算计了几千年,就怕我不够忠诚。”
他,而不是祂,看来应该是那个谢尔比……李桐洲微微一笑道:“他好像还真算对了,你确实不忠诚。”
“忠诚?”罗德里克抬头,双目通红地道:“你懂什么是忠诚?那年他还是门酒吧老板的时候,他亲口告诉我,要忠诚,不是忠于他,而是忠于萨塔克,忠于在这片热土生活的几十上百万人民,他把我推到萨塔克总督这个位置上,我就拼尽全力地挽救萨塔克,让这么一个弹丸之地在两个文明的压迫下保持平衡三十余。”
“我做的哪里不够好吗?我不够忠诚吗?不,是你,你们。你们这群超脱人类的高级畜生,六亲不认,泯灭人性。”罗德里克生冷的像在嚼玻璃,满嘴鲜血的铁锈味,不止地道:“他曾经告诉我,人命比什么重要,文明是人的文明,可在他自己得到飞升,超越时间以后,又从不知道多少年后的未来回到现在,告诉我,文明是人的牺牲。”
“背叛人类的是你们独响者!”
李桐洲道:“你把篡夺者当救世主,却浑然忘了,造成你们陷入这般境地的元凶正是篡夺者,它们掠夺你们的一切,让存在本身都被扭曲,你还要感恩戴德?”
“我们忠于生存,谁让我们活,我们就帮谁。”罗德里克道:“像你这种对生存没有敬畏之心的疯子,明明已经毁了我们的一切,却还特地回来送死,我佩服你,但我已经厌透你的脸了。”
树的根须自下而上,狂涌而出,这个世界泡的原发性污染尽数爆发,搅碎了世界万物,李桐洲闪转腾挪,凭空捏出宙域之物,才得以获得一个落脚之地。
万千“触须”缠绕罗德里克,让它变得巨大,足有十米之高,悬浮于空,像睥睨众生的巨神,俯视李桐洲。
而它流露出的恐怖气息证明,它的位阶和等级都远高于李桐洲,起码是一个八环的簒夺者。
这是他绝对无法战胜的敌人,哪怕现在他手握着星聆的权柄也不能。
但......反正李桐洲一开始就没打算动手。
罗德里克身上每个部位都对应着一种权能,有如天罚,但它偏偏控起庞大的腿,像踩蚂蚁似,踩向李桐洲,激起无边尘土。
但它踩空了。
地面碎尽之后,落在原地的,只有一根长梭。
它藏起来的瞳孔猛的一缩,罗德里克忽然想起来,这两人刚入世界泡时,是李桐洲和一个未知的星聆,开始谈话时,那星聆却已经不见了踪影。
什么样的星聆,才可能在整个它们的眼皮子底下,瞒天过海,李桐洲到底又想做什么......罗德里克霍然惊觉,看向了另外的方向。
那边是沙漠,战争打响第一枪的地方,是黑镜管理人赫尔的所在之处。
它下意识的想要追去,却只听耳边传来一声龙吟。
循声望去,一枚龙蛋疯狂鼓动,层层皲裂,襁褓之中的龙吟不休不止,李桐洲的声音这才幽幽传来:“你的对手不该是我,是你们自己才对。”
......
......
“出自编号:,【失心龙魂】世界泡的特殊奇迹扳机【龙蛋】,正体不明,使用方式不明,据中枢记载,界音回廊将其用以辨别正确和错误历史,但这本身或许就是错误的理解,其形态虽为蛋,却在被发现后无一例被孵化的例子,没人能知晓它存在的真正意义。”
尤利娅念着官方文档,李桐洲无缝接过话茬:“但是唯独你知道,你为什么知道?”
尤利娅微微一笑,道:“我和那头龙是旧识了,如果他当时踏过了门槛,你知道他的星路应该以什么冠名吗?”
李桐洲摇了摇头,表示不知,她缓缓吐气,道:“见证者。”
“你应该知道,星路和奇迹扳机的命名是名副其实,要配位,世界上没有哪个历史学家敢说自己是见证者,他们永远保持一颗谦卑的心,不敢谈见证,只敢谈......记录。”
尤利娅道:“但这头龙,他以见证者自居,不光见证,还要拓印、演绎,他的狂妄是我平生仅见,可惜他最终没能踏上神之巅,但他的遗物仍有演绎历史的力量。”